舜封象弟论（节选）

闽南姚斌

舜封象弟论（节选）

周甲辰

法制维护的是社会的公平、公正，亲情维护的是家庭人员的团结和睦。虽然二者都是在调节人际关系，但是，我们认为，它们往往是矛盾的、对立的。片面地照顾、维护家人的利益，必然就会无视法制，损害社会的公平、公正；要遵从法制，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必然就会损害与家人的特殊感情，失去家庭关系的和谐。在舜那里，毫无疑问是家庭关系重于社会关系，家庭私德压倒了社会公德。因此，舜在行事时，有亲情时必定是论亲情，没有亲情可论时才想到要维护法制的尊严。这样看来，舜封象弟这一故事的意义就具有双重性。它的表面意义是表现了舜难得的家庭美德——悌，它的本质意义是蕴藏在情节结构背后的家庭至上的价值准则。进一步看，表层的东西是经不起现实风雨的侵蚀、历史潮水的冲刷的，所以显得易变而脆弱；深层的东西深藏而隐晦，受到重重保护，所以往往顽强而坚韧。因此，当孔家店被彻底捣毁，孝悌被完全扫进了垃圾堆时，深含在其中的价值准则和思维模式还可以继续发挥作用。综观舜的一生，如果他没有过人的孝悌，就不会获得帝王的权力和地位；他有了帝王的权力和地位，就必然会排除一切阻力包括违反法制，格外地赏赐和照顾自己的家人。换句话说，在舜那里，违反法制和恪守孝悌是一个硬币无法分割的两个面。

儒家反复向人们讲述舜封象弟的故事，他的本来目的没有达到，也不可能达到，但是，其负面影响却不可低估。

首先，它腐蚀了人际关系。因为人分远近亲疏，所以在中国一直就没能建立起一个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人际关系体系。个人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来划圈，从血缘、地缘、业缘、趣缘等等关系来看，凡是离自己近的就得接纳、就得帮助，反之就得提防、就得拒斥。无论办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内外有别。只要是“一家人”，就必然“好说话”。只要是关系近，就企图谋求更多的好处。因此，人们往往醉心于建立各种关系，拉老乡、认本家、拜兄弟、认干亲、结冥亲等等，不一而足。整个社会到处是避不开的关系网，到处有攻不破的人情堡垒。任何条文都可能被曲解，任何规章制度都可能被变通。首先是做人，然后才是做事，在中国这是连三岁小孩也都懂得的常识。

其次，它污染了官场风气。舜作为圣王先帝，尚且可以违背原则封赏自家弟弟，我辈为了亲人朋友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有功，封妻荫子，这在中国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水浒传》里，个人最重要的是兄弟关系，最重兄弟感情的人就是最大的英雄。凡违法乱纪照顾亲戚朋友的官，都是好汉，都要赞美；凡死守王纪国法，不讲哥们义气的官都是走狗，都该虐杀。

第三，它养育了依赖性人格。在中国，大家都可以幻想自己就是象，能凭借关系而不是凭借努力得到封赏。因此，中国文化不强调个人奋斗，不重视个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本领，反对人格独立。要成功，靠关系，朝廷无人莫做官。依权仗势，崇权媚势，一办事就求人的现象在中国随处可见。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中国人有所得全凭一个“靠”字。

（《零陵学院学报》200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