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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看舜的出生地 徐义华 舜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圣王，关于其事迹传说分布的地域极广。司马迁言：“余尝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即早在两千多年前，舜的事迹即已广泛散布于北起燕山、南到江淮，东至大海，西达甘陕的广大地区。 关于舜的出生地，目前存在山西、山东、河南、陕西、浙江、湖南等多种观点，但结合文献综合考察，以“冀州说”与“东夷说”最为普遍，而“东夷说”更符合事实。 舜为东夷人的说法，见于《孟子·离娄下》： 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明确称舜为“东夷之人”。 关于“东夷”有两种理解，一种观点认为东夷即指东方夷人，系指今山东地区或者江浙地区的夷人，一种观点则认为东夷是指在帝都以东的少数民族，处于周都以东的晋南也可称东夷。我们认为，东夷应该是指山东地区的东夷。东汉赵岐《孟子章句·离娄下》言： 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负海也，在东方夷服之地，故曰东夷之人也。 清人焦循言： 赵氏盖略闻诸冯之负海而未得其实，故浑而言之。 ——《孟子正义·离娄下》 即舜出生地诸冯当离大海很近。《孟子》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 ——《孟子·尽心上》 称舜“遵海滨而处”，那么舜所居之地应当离海不会太远。 舜为东夷人的记载，除《离娄》以外，还见于其他文献： 东夷之陶者器苦窳，舜往陶焉，期年而器牢。 ——《韩非子·难一》 另外后汉冯衍《显志赋》有： 皋陶钓于雷泽兮，赖虞舜而后亲。 《论语·颜渊》也说： 舜有天下，选于众，奉皋陶。 《帝王世纪》曰： 皋陶，曲阜之偃人。 与舜有密切关系的皋陶是东夷人，也可以作为舜为“东夷之人”的一个旁证。 在《孟子·离娄下》这段话中，称舜为“东夷之人”，文王为“西夷之人”，是与“中国”相对而言的。所以，确定“中国”所指的范围，有助于我们认识东夷的地域。 早在夏商时期，中国即被用来指称中原地区。商人已经产生了自己为世界中心的观念，在卜辞中自称所居之地为大邑商： 丁卯，贞今占巫九，余其比多田多伯征盂方伯炎。隹衣翌日步……左自上下于祟又示，余受有佑，不……于兹大邑商，元在。在十月遘大丁翌。 ——《合集》36511 甲午王卜，贞作余酒，朕求酒，余步从侯喜征人方，上示受有佑，不祸，告于大邑商……在。王占曰：吉。在九月遘上甲。隹十祀 ——《合集》34682 又称中商： ……勿于中商。 ——《合集》7837 □巳卜，王，贞于中商乎御方。 ——《合集》20453 戊寅卜，王，贞受中商年?□月。 ——《合集》20650 商人还把商与四方连言： 南方，西方，北方，东方，商。 ——《屯南》1126 己巳王卜，贞〔今〕岁商受〔年〕?王占曰：吉。 东土受年? 南土受年?吉 西土受年?吉 北土受年?吉 ——《合集》36975 中商及其把商与四方相对的说法表明，商人自以居于四方的中心，以商为天下中心的观念已经昭然。胡厚宣先生认为殷商时代“中国”称谓已经起源。 尤为明显的是，周人称商人所居地区为中国，而称自己居住的地区为西土，完全以商人的视角定义当时的天下区划。 1963年陕西宝鸡出土的何尊铭曰： 惟王初迁宅于成周……惟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国)，自之()民……惟王五祀。 以中国指商人居地。文献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文王曰：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德。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 ——《诗经·大雅·荡》 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 ——《尚书·周书·梓材》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 ——《尚书·诏诰》 以上之中国一指段商居地，一指洛邑，皆是商人王畿区内。即在西周初年，周人所说的指中国皆指商人居地，而自指时则曰“西土”： 逖矣，西土之人……弗迓克奔，以役于西土。 ——《尚书·牧誓》 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 ——《尚书·康诰》 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尚书·酒诰》 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 ——《尚书·大诰》 周人以“西土”自居，只有提到商人的土地与人民时才用中国称呼。 商人的中心地区，“其东界大体在河南柘城、商丘以西和濮阳迄东一线，南界在淮阳、鲁山一线，西界在孟津和太行山以东”。即商代的“中国”，主要区域在豫北，其东界至河南、山东交界处，西界到太行山一线。 当周代商立后，以中央王朝自居，占据了原商人疆域的同时也继承了“中国”的称呼。但周代“中国”的范围也基本以中原为限，这在文献中表现得十分清楚： 莅中国而抚四夷也。 ——《孟子·梁惠王上》 陈良产地，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 ——《孟子·滕文公上》 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 ——《孟子·滕文公上》 中国之君子，明乎礼义而陋干知人心。 ——《庄子·田子方》 中国夷戎，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中国、蛮、夷、戎、狄，皆有安。 ——《礼记·王制》 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 ——《左传·庄公三十一年》 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 ——《公羊传·僖公四年》 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史记·楚世家》 及苗裔句践，苦身焦思，终灭强吴，北观中国，以尊周室，号称霸王。 ——《史记·越王句践世家》 从上述文献可以看出，整个周代直到春秋时期，“中国”所指是中原地区。尤其是《孟子》一书的“中国”，也是指中原地区。那么与之相对应的“东夷”，显然只能在中原地区的东方，其中山东地区是最符合的地区。 因此，舜生于晋南的“冀州说”基本可以否定，而“东夷说”则非常可信。 尧、舜时代中国处于国家形成时期，是国家起源过程中一特殊的阶段，尚没有明确的疆域界化，国家权力也尚未严格遵循世袭制，部族流动是很平常的事情。舜很可能是生于山东地区，后迁徙到晋南地区，并最终被尧选拔为最高首领。关于舜的西迁，文献中有记载： 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 ——《庄子·徐无鬼》 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三徙成国。 ——《管子·治国》 这些与《孟子·离娄下》所载的“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可以对应。另外，《战国楚竹书·子羔》有： ……或以摣而远，尧之取舜也，与之言礼，悦□…… 王晖先生释“摣而远”说：“‘摣’本作上‘鹿’中‘且’下‘又’的三合之形，可隶定‘摣’，而读作‘阻’……都是指道路艰险难行而且路途遥远。”即舜本来的居地与尧所在都城之间“阻而远”，尧都在晋南地区，有学者认为陶寺遗址即尧都平阳。而陶寺文化也的确包含多种文化因素，“文化面貌已具备从燕山以北到长江以南广大地域的综合体性质”，其中东方和东南方的文化因素最为显著，有东方部族迁徙至此，是很可能的事情。那么与尧都“阻而远”的舜显然不可能是原居于晋南地区，而很可能自东方迁徙而来。因为舜在晋南地区成就了事业，后人也把他视作晋南人，所以《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冀州之人也。” 为“东夷之人”或“冀州之人”只是侧重点上的不同，一记其出生之地，一记其成功之地，两者并不矛盾。 山东诸城地区处于龙山文化发达地区，又有文献和传说相照应，在地理上也符合舜居“负海”之地的条件，舜生于诸城是极为可能的。 （《超然台》2009年第3期） 8 i8 u# [7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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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4 02:3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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