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姚小平 于 2023-10-1 12:00 编辑 ( Q+ M" w6 v1 S( e$ a3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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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 我的人生旅途始终与玩笑有关,仿佛日子就和玩笑一起度过的。这儿好像有点儿不严肃。在实际生活中,玩笑像影子相随。太悬妙了,让我从中知道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也有老辈子人无法告诉的东西。是它,让偏僻的龟首村人生活有了趣味儿,有了色彩儿,有了活下去的意思。很难想象,没有玩笑,龟首村还能不能存在,龟首村人还能不能繁衍生活……玩笑是龟首村历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胳肢儿窝下挟把镰,月牙儿镰。刀尖儿一律冲下。夕阳的余辉在刀锋上闪。 一两只蜜蜂追着,撵着,落在闪亮的刀上。 我有点害怕,怕蜂儿蜇我。我让蜂儿蜇过。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我想办法轰走它们。可是刚飞走又飞来。这回可不是一只两只了,已经十几只了,嗡嗡的。 看我怕的样子,走在我身边儿的乐大叔笑了,说,别怕,怕它干啥?平时蜂子不蜇人,你惹了它,它才想拼命。它蜇了人,它的命也就没了。 累不累?乐大叔问我。不累。说时,我的眼圈儿就有点湿了。有一种说不出的累,手酸酸地痛,腰和腿都不听使唤。身子灌了铅似得沉。人可能都这样,没人关心时,还能使劲地挺住,一有人关心了,就更觉着累了,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收工往回走的队形是散兵状。三三两两。刚割完一大片苞米,年轻人怀里大都抱着一堆甜杆儿,一边儿走,一边啃掉硬皮儿,大口大口地嚼,大口大口吮吸甜甜的汁液。哪会儿也没有什么吃的,带回去,全家人嚼。成熟的苞米杆儿长了一春八夏,挑根儿上有点发红的,糖多。这还是老乐叔教的呢。 这小子招“蜂”啊,强子跑上来,指着蜜蜂说。强子比我稍大一点儿,没考上高中,比我早下几年地,个儿不高,黑不溜秋儿的。长的虽说比我矮,可是活计应儿人,镰刀去处,唰唰唰,苞米棵一排排倒下,一边忙干活,一边儿讲笑话,隔三差五喊两声,还总是割在前面。 志超他们的一帮都围上来,说,真的,嘻嘻,哈哈。 你们看这蜂儿都跟着他。强子说。 我说,刀上甜。 刀上甜?哈哈。强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分明在说,不对,不对。 是刀上甜,我又说。 不对。 是刀上甜,刚割完苞米。这是乐大叔告诉的。我眼睛望着乐大叔,求救似的。 哈哈,是人甜,身上甜。 我听出有点别的味儿了。
9 i& ^5 o9 R% h' A! Z2 \ 人们哈哈大笑。这小子身上哪儿甜呢?强子凑到我身边儿吸吸鼻子,我的脸忽地热了。去去,乐大叔说话了,别耍笑人。说别人身上甜就你身上臭,你是臭狗屎。 强子不说话,眼珠儿瞪溜儿圆看我。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割苞米我拉在大后边儿了,落得好远,手怎么也不好使,玉米杆儿在手里直耍叉。远远地看见人们歇着磨镰了,可我还得再割一会儿。手上磨起了泡,不敢沾刀把,身上也抓了蛤蟆儿。腰酸腿痛,心里一阵阵难受。可是,我想到今后就要这样生活了,就得干。乐大叔说挺过这一关,你也是好把式。我就咬着牙挺。割着割着,前边儿有人替我割了一大片空场,我心里一阵乐,我也可以歇会磨镰了。我问是谁帮我割的?强子小眼珠儿一转转,说,你身上甜,招蜂啊?细皮嫩肉的,有人喜欢。人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地笑。 我不知他们笑啥,就觉得笑的有点不是味儿。就说,你就是比我早下几天地,有啥了不起?耍笑谁啊? 你小子别不识抬举,强子忽然也生气了,嗓门很大很冲。 我说,你这叫抬举? 那你说这是啥? 操!你懂个鸡巴,连开玩笑都不知道。 我也喊起来,我就是不想让你耍笑,告诉你耍笑别人行,耍笑我不行!我气大了。 不行,你能咋的?强子说话越来越不好听。 我们正吵吵着。忽然乐大叔放起屁来。咣咣……一路响起。 人们哈哈大笑。大伙都跑到乐大叔这来了。晃杆儿说,老乐这一串响屁我数了数,能放一百个。臭了一道。人们又哈哈起来。 妇女主任说,那么大岁数了,也没个正形,放屁也不搂着点。 乐大叔笑了,说,没听说,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了!你这妇女主任管得可真宽!男人裤兜子的事都管。 人们又是一阵笑。 乐大叔拉我到一边儿,对我说别听他们的,他们也没别的意思,是打哈哈凑乐子。你刚下地,就拿你当笑料了。乐大叔说,你得跟他们混,混惯就好了。你将来,比他们有出息?你有文化。 是谁替我割了呢?以后许多日子,都有人替我割。我注意了几次,都没看清,每次我都落得太远。从强子他们眼神儿里我读出来,一定是个女的,我想到只有她,肯定是她。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像嚼苞米杆儿那样有了甜甜的滋味儿。 刚迈出学校门的我,真的不知玩笑为何物,把玩笑当真事,总怕别人耍笑我,也闹出不少玩笑。然而,我在后来的生活中,我才知道,就是像强子这些玩笑的行家,也被玩笑耍了。玩笑,真是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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