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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的现代模板 王田葵 当我们用忧患的眼光阅读当代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普森(E.P.Thompson)的《乡规民俗》论文集时,都会不约而同对其提出的“道德经济学”概念给予关注。汤普森以此提出“现代化”的一个解释和疑惑,他指责世界潮流是把一切都投向市场,用市场的价值来规定人的一切(15页)。他在讨论18世纪英国的粮食紧缺现象时,指责“政治经济学”(即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理论)在助长这种趋势,用冰冷的“市场规律”来否定活生生的人的需要。但他同时又失望地指出:“在20世纪,集体主义国家和政治经济主宰的国家一样在促成饥馑。”[1]“全球化”带来贫富不均是当今政治家和思想家所忧患的。已经掌握了基因工程、克隆技术,并且生活在电脑互联网上虚幻世界的新人类,还有没有道德的终极关怀呢?对后一个问题的忧患似乎超过了对前一个问题的忧患。比如,德国哲学家京特·安德斯在其《过时的人》中指出:“作为存在物,我们已被判处只能被动地接受幻象世界,而不能认知真实世界。我们中间有些人已经不再要求另外形式的自由选择,更有一些已经不会对此进行思考,这已经成为事实。”“我们生活着的人类社会已经不再是‘世界’和经验世界,而是幻象世界和幻象消费世界,这已不是我们的拒绝能改变的,这个幻象世界和我们亦步亦趋,要拒绝它是不可能的。”[2] 在此之前,另一位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斯则认为,当今人类正开始了一个新的轴心时代,面临着文化上新的超越突破。但是,雅斯贝斯提出“新轴心时代”又过去了半个世纪,新人类是沉醉于个人主义和大众文化的消费社会中的新人类,一个已经掌握了基因工程、克隆技术,并且生活在电脑互联网之上的新人类,他们有能力去创造新的道德,实现新的终极关怀吗?刚刚开始的第三个千年是完全不可预见的。 正是在这种消解人的存在的完整性和忘却对人的终极关怀的时代,世界华人自发成立了一个“世界舜裔宗亲联谊会”的非政府组织。这也许是对“消解”趋势的应对。它是中国礼乐文化的现代模板。 (一)世界舜裔宗亲联谊会(INTERNATIONAL SHUN CLAN ASSOCIATION) 世界舜裔宗亲联谊会简称“世界舜联”,它的成立与名称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演变。它经历过萌芽、发展、成熟三个阶段。 其一,萌芽期。 最早成立舜裔宗亲组织的动因是“至孝笃亲”。分别出于《礼记》的至孝近乎王,及《论语》的君子笃于亲。以“至孝笃亲”作为陈、胡、虞、姚、袁、田、孙、陆、王、车等宗亲团体的共同称号,有别于冠以某姓氏的宗亲会。 至孝笃亲组织,发端于旅居美国华盛顿舍路市(Seattel)之舜裔宗亲会。1900年5月,陈程学以弘扬祖德,提倡孝道尊亲为宗旨,发起成立“笃亲公所”,以陈、胡、袁三姓宗亲为组成对象。1906年,芝加哥亦创设“笃亲堂”。不久,美国、加拿大各地先后成立“至孝堂”或“笃亲堂”。1916年,全美舜裔宗亲有感于各地宗族渐繁、堂号不一,为加强联谊,在三藩市成立“美洲至孝笃亲总公所”,范围包括美、加、墨西哥等地的所有舜裔组织。 亚洲的中国香港、关岛(美)于1916年之后,也逐渐成立了“至孝笃亲公所”。之后,东亚各地华人社区也普遍成立了宗亲会,其名称有异。如菲律宾以陈、胡、姚、虞、田五姓之宗亲联合组织,取名为“妫汭”、“有妫”、“颍川堂”等,分布菲各地14个单位,全菲组成总会。马来西亚以陈氏宗亲会为主,先后成立了32个单位,有些单位已有百年以上之久的历史,于1988年12月14日,在首都宣布成立“马来西亚陈氏宗亲总会”。 新加坡则以陈、胡、虞、姚、陆、孙、袁、田八姓联宗,创建保赤宫陈氏大宗祠,属下29个单位,已有120多年之历史。 泰国则有“陈氏宗亲总会”及胡、袁、姚、王、田、孙、陆宗亲会,联合成立泰华各姓宗亲总会联谊会(简称泰华宗联),一致推选陈保焜为主席。 中国台湾台北有台湾陈氏宗亲会,台中陈姓宗亲会,嘉义市陈、姚、虞、胡、田姓宗亲会,基隆胡、姚宗亲会,世界陈氏总会等,共50余个单位。 1979年5月31日,香港至孝笃亲公所举行第四届领导班子就职典礼时,决定倡议发起筹备国际大会,以弘扬舜帝政功孝行与联谊。之后,联合陈、胡、袁各宗亲总会具体研究筹备召开国际大会之工作,并组团访问多国之宗亲会,获得广泛响应。 其二,发展期(第一届——第八届) 1982年8月28日至30日,香港至孝笃亲公所发出请柬,邀请世界各地之宗亲会派团到香港大会堂举行第一届国际大会,应邀出席的有中国台湾、菲律宾、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加拿大等地宗亲团体300余人。大会选举胡百全担任首席会长,陈普芬、胡兆泉、袁镜泉等任主席,陈树琛任秘书长。会议敦请香港民政司黎敦义议员伉俪莅临主持仪式,盛况空前。 经两日讨论,决定筹组“世界至孝笃亲公所”,即席推选香港陈普芬、泰国陈荣捷、关岛陈守仁、新加坡胡锡禔、中国台湾陈炎水等负责筹备工作。1982年11月27日,在台北召开座谈会,决定国际大会每年召开一次。1983年2月28日,再度在台北召开第二次座谈会,通过大会章程草案。 1983年10月7日,假中国台湾台北“三军军官俱乐部”召开第二届国际大会。大会由世界至孝笃亲总会筹备委员会主任委员陈立夫宗长主持仪式,袁宗谦、胡国栋、陈普芬、陈守仁、陈启清、胡德泰、陈昌耀任主席团主席,陈水逢任秘书长。原则讨论通过了大会章程,由各代表团带回认真讨论,以便在下次国际大会修订。来自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关岛、日本、琉球、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香港、哥斯达黎加等地代表300余人出席了大会。 1985年9月27日,由美洲宗亲会(至孝笃亲公所)主办第三届国际大会,在美国屋伦市凯悦大饭店举行,陈伟光任主席,陈水逢代陈立夫理事长致开幕词。会议决定大会定名为“至孝笃亲舜裔总会”,会徽为地球冠以“大象”为图,寓有“执大象,天下往”之精神,环以圆形,列以名衔,乃寓本会促进世界大同。大会决定1986年在台湾举行总会成立大会。 1986年5月15日,是日为农历四月十五日,传说舜帝诞生日,在台北举行“世界至孝笃亲舜裔总会”第四届国际大会,大会前在陈德星堂举行隆重圣祖祭祀大典,大典及成立大会由总会理事长陈立夫主持。这是一次历史性盛会,出席会议的除原有的国家和地区外另增加英国、印尼、哥伦比亚等海内外共15个国家和地区300余人。大会通过了会议章程、会徽等项事宜,并订下新的10项任务: (1)召开世界性国际会议。 (2)办理有关宗亲福利事宜。 (3)表扬敦孝尊亲事迹。 (4)促进各地工商业之联系。 (5)办理有关联系公益事业。 (6)敦促未组织宗亲会之地区从速成立。 (7)兴建及保养舜裔宗祀历史性纪念建筑物。 (8)发展子弟教育,协助出版书刊。 (9)就业、迁徙、投资等。 (10)其他有关事业。 之后,世界至孝笃亲舜裔总会分别于1986年11月11日至13日在美国檀香山之兴中会纪念堂举行第四届国际大会,11月12日,全体与会成员出席国父孙中山先生诞辰纪念大会。1988年1月17日至19日在香港九龙尖沙咀新世界中心海域酒楼举行第五届国际大会,由胡法光、陈普芬、袁雄昆任主席,香港督察司杨铁梁爵士主持。次日在红磡体育馆举办陈、胡、袁三姓红星至孝笃亲大型演唱会,与会观赏者多达一万人。1989年5月20日至22日在菲律宾马尼拉市妫汭五姓联宗总会举行第六届国际大会,出席会议的族团计有32个单位,其中马尼拉陈氏代表就有106人。大会拟定修改章程中的理事长产生方式,托总会修改章程小组进行。 1990年5月23日至24日在台北市环亚大饭店举行第七届国际大会,由名誉理事长陈立夫主持,他向大会致词,勉励“人人至孝笃亲,人人崇道德,尚伦理,从复兴中华文化入手,以救世界之厄运为己任,则本总会之成立,庶几有其重大意义”,大会通过三项提案: (1)各地筹建“至孝商业大厦”,以增进会务活动。 (2)子思及有特别成就之宗亲。 (3)增进商务之协作与联系。 1991年4月27日至28日,在泰国曼谷湄南大酒店召开第八届国际大会。大会由主席陈纯致开幕词。大会委托马来西亚陈氏宗亲总会研究更名、会歌、会旗等事宜,并确定大会应注重工商贸易投资事宜。 其三,成熟期(第九届——第十九届) 1992年10月15日至17日,在马来西亚云顶高原酒店、吉隆坡隆雪氏书院举行第九届国际大会。这是正式更名为“世界舜裔宗亲联谊会”召开的第一次国际大会。会议邀请了中国台湾、香港和新加坡等二十一个团体出席,出席人数近千人。大会通过了会歌、会徽、会旗。大会由马来西亚房屋地方政府部长拿督陈祖排博士主持,当届理事长拿督陈来金发表重要讲话。 1994年3月20日至22日,在菲律宾马尼拉举行第十届国际大会,陈文彬任大会主席。 1996年5月18日至20日,在台北举行十一届国际大会,袁希光任主席。 1997年11月4日至6日,在香港回归后首次举行第十二届国际大会暨“大中华经济圈研究会”。主讲人来自台湾和香港的知名学者,将“世界舜联”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大会组织到广东东莞、中山等地游览,受到热情接待。大会决定成立世界舜联常务委员会秘书处,并成立以拿督陈守仁博士为主席,丹斯里拿督陈来金博士和袁兆英为副主席的“世界舜裔宗亲联谊会常务委员会”筹委会。 1999年4月21日至23日,在中国河南省许昌市许昌大酒店及长葛市人民大会堂举行第十三届国际大会。大会由长葛颍川陈氏研究会举办。会议期间举行河南经贸考察座谈会。最后一天与会者到长葛市古桥乡陈寔公墓祭拜。大会主题是:加强舜裔联谊,共商发展大计。 2000年10月25日至27日在福建晋江市举行第十四届国际大会暨经贸洽谈会。大会是由晋江市虞舜学术研究会配合福建省领导主办的,同时举行中国泉州重华舜帝纪念堂开幕大典,盛况空前。 2001年8月24日至26日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云顶高原举行第十五届国际大会。大马财政部副部长拿督陈广才主持开幕典礼。他说:“知识与技术主导21世纪各个领域的发展,因此,培养人才,发掘人才与重用人才,是各国及各族未来奋斗成败之关键。”他同时指出:“通过跨国合作,提升竞争能力后的华人企业,对打入中国市场、肯定占很大优势。” 会议由拿督陈良民任主席。出席会议的有12个国家和地区1036位代表。大会决定向河南捐建舜裔侨心学校。 2002年8月2日至4日在新加坡博览中心举行第十六届国际大会。大会主席陈积谋,筹委会主席陈万教,秘书长陈再成。大会以“至孝笃亲、协和精进、弘扬祖德、寰宇声赫”为主题,海内外代表共643人出席。新加坡总理公署政务部长曾士生致贺词。第三天在第一展览厅外临时搭建祖庙,举行隆重祭典仪式。 2003年11月14至17日,在泰国著名国际海滨城市博他耶市及曼谷举行第十七届国际大会,由泰国舜裔总会主办。大会主席陈保焜,秘书长王继智、陈静。第一天举行舜裔之夜游园晚会,与会者品尝泰国海鲜风味和土产水果。第二天在博他耶山区皇家花园大会堂举行开幕式。中国驻泰国大使晏廷爱出席并致词。出席这次盛会的共50余家单位,2000余人。16日乘专车到曼谷陈氏大宗祠举行祭祖大典,仪式依古礼进行。 2004年11月20日至22日,由菲律宾妫汭五姓联宗总会主办,在马尼拉“妫汭大夏”举行第十八届“世界舜联”国际大会。此大厦为1995年仲春兴工,翌年孟春竣工。出席大会的有3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2000余人。大会由陈清浚任主席,陈燕胜为秘书长。大会主题为“颂祖德至孝笃亲,播宗情薪火相传”。大会正值菲律宾妫汭五姓联总会成立七十周年,大会与全菲第三十三次全菲联总代表大会同时举行,规模和气氛尤为热烈。 2006年9月25日至27日在河南濮阳市举行第十九届国际大会,大会由濮阳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范修芳任筹委会主任,副市长陈静任副主任。26日与会者2000余人在刚刚建成的73万平方米的帝舜宫,以古礼举行隆重的祭舜大典。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王光英、国务院侨办国外司副司长范如松等及省委、省人大、省政协部门的领导出席了祭祀大典。此次国际大会共有36个代表团1500名代表参加。其中海外宗亲代表团10个336人,港、澳、台宗亲代表团3个149人,内地宗亲代表团23个1015人[3]。 (二)礼乐的现代模板 世界舜裔宗亲从19世纪末首先由美国的华侨发起和组织,然后扩展到南北美洲和东亚各国。世界舜裔联组织时间跨越了一个多世纪,成员涵盖了舜裔八十余个姓氏,约三亿多人口,逐步形成了一个有章程、会徽、会旗、会歌的跨国界的非政府组织,而且有一个常设的常务委员会和秘书处来处理日常事务,大会每一至二年召开一次,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经费筹集和大会组织领导机制。这在世界的民间组织中是十分罕见的。 如果一个非政府的民间组织仅仅是几个姓氏宗亲的联谊组织,其意义是十分有限的。“世界舜联”既有宗亲聚合的特点,又有超越宗亲的特点。它从道德的普世价值上实现了这种超越,这也许是这一组织历久不衰、日益发展的原因。 至孝笃亲与联络宗谊是“世界舜联”的两大宗旨。它写在《章程》中: “第二条:宗旨: (A)至孝笃亲、承传孝道、发扬祖训、团结宗亲。 (B)联络宗谊、促进商贸、谋求发展、世界大同。 (C)推动并协助各国各地区主办各届舜裔宗亲联谊会国际大会的筹办工作。” 这一宗旨也写入了会歌: 舜裔子孙遍天下,同源异流同一家。谱牒详载扬祖德,孝悌忠信无比价。陈、胡、袁、姚、虞,田、王、孙、陆、车,血缘认同力量集,精诚团结总会立。传统伦理待发扬,国际交流齐联谊。伟哉吾舜祖!歌颂吾舜祖! “世界舜联”会徽的含义写道:“地球冠以大象为图,寓有‘执大象,天下往’之精神。环以圆形,列以名衔,乃寓意促进世界大同。颜色分为红、黄、蓝、白四种:红色代表热忱、活泼、敦亲。黄色代表显祖尊贵和团结。蓝色象征祥和。白色(大象)代表博爱、和睦宗族。” “世界舜联”为何以大象为标志呢?这有两条理由: 一是“象”的内涵十分丰富。《老子》第三十五章云:“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执,抱守,秉持;大象,大道之象,一个人要成大事业,如能抱守着大道,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天下人都会投奔他。投奔他而受不到一点伤害,那么,天下就太平安宁了。所以,这“象”就与舜帝的“道”相联系了。 二是舜帝德与象有很大关系。对此,笔者曾有详细的论述。这牵涉到对神话蕴涵的解释。象的象征意义构成要复杂得多。例如:动物象与人(舜弟虞象)二者按“物我交感”方式合而为一。由于舜帝有为,他的居住地的河流与“为”有关。妫、沩、为三字同音通假,都含有“为”的声符。《说文解字》释:为,“母猴也”,“为”字上部爪象形也。这样,舜帝家族就与为有了联系。又例如,神话中可以找到舜与象的关系。《墨子间诂》辑《墨子佚文》云:“舜葬于苍梧之野,象为之耕。”舜一生之功业,都在驯服野象。舜与其弟的斗争表现的正是与神话意蕴相一致。弟弟名叫象也许正是野生动物之象的神话解释。神话不断在民间传播,一层层累积而成人格化的舜弟之象。再发展到象耕神话,这反映了舜帝仁爱之心感化了象,象衍化为神,并受到人们的供奉[4]。因此,“世界舜联”以白色大象为会徽中心图形,准确表现了“象”之仁爱、有所作为、自强不息这些象征意蕴。 “世界舜联”之所以历久不衰,且具愈益发展态势,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以孝寻根。 笔者认为,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虞帝明德从践履孝德始。 “孝”德是德中之德。它的出现反映了三代以前古代文明的新阶段。孝德是聚族而居农耕文明时代的必然。宗法制度在龙山时代已经存在。宗是单系亲属中上传下的一条线,由父、子、孙一代代传下来。由每一代一个男性成员和他的近亲组成一个宗族群,便是一个宗。这个宗有大宗、小宗,小宗往往是一个姓。孝德是宗族人与人的关系的最原初的一种道德规范。既是传宗接代的繁衍的需要,也有养老的实际生活的需要。孝能成为同姓宗族最核心的道德规范,原因正在于此。孝道具有普适于全体人类的共同道德规范的品格,它是超时代、超国界、超越党派政治的一种规范和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