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舜象斗争神话的演变

闽南姚斌

关于舜象斗争神话的演变

袁  珂

舜象斗争的较古的神话，最早见于《楚辞·天问》。《天问》说：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

前二语王逸注说：“服，事也，言舜弟象施行无道，舜犹服而事之，然象终欲害舜也。”把“服”解做服事，于义总觉牵强。洪兴祖补注说：“此言舜德足以服象，而象终为害也。”这才解释对了。在这件事情（肆犬豕）之前，象所设计害舜的，还有“涂廪”和“浚井”两件事，但舜却宽大为怀，不究既往，原谅了弟弟的错失，和弟弟亲密无间。照理说，舜的德行是可以感化象而使象心悦诚服了；但愚顽的象却还是并没有因此而悔悟，终于又设下计谋来暗害哥哥。——这就是《天问》中前面这两句话的较周密、准确的解释。

第一节提到的《楚辞·天问》的“舜服厥弟，终然为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的那几句话的下面，洪兴祖补注引古本《列女传》说：

瞽叟与象谋杀舜，使涂廪。舜告二女，二女曰：“时唯其戕汝!时唯其焚汝！鹊如汝裳，衣鸟工往。”舜既治廪，戕旋阶。瞽叟焚廪，舜往飞，复使浚井，舜告二女，二女曰：“时亦唯其戕汝，时其掩汝，汝去裳，衣龙工往。”舜往浚井，格其入出，从掩，舜潜出。

所引《列女传》，当是“古本”，因今本《列女传》面貌已与所引大异。《列女传》，刘向自称曰“校”（见《初学记》二十五、《太平御览》七百一引《七略》），则刘向时代该书已有成书，故得读而校之，非出于刘向自撰可知。那么《列女传》的成书时代应该早于刘向，至迟也当在西汉初年，说不定还可能是先秦旧籍，那么这书真可算是相当的“古”了。洪注所引，疑颇有讹脱。例如“戕旋阶”三字，就不解何意。推想起来，大约“戕”字是因上下文的“戕”字而衍，“旋”字下又漏一“捐”字，“旋捐阶”——马上抽掉梯子，意思就差不多了。至于“衣鸟工往”、“衣龙工往”云云，“鸟工”、“龙工”究竟是什么，也意义难明。或注“衣鸟工往”为“习鸟飞之巧以往”（见宋曾慥《类说·列女传》“鸟工往”条注），恐非。晋郭璞注《山海经》，说“二女能以鸟工龙裳以救井廪之难”（《中次十二经》）；今本《竹书纪年》注引此故事也说：“舜父母憎舜，使其涂廪，自下焚之，舜服鸟工衣服飞去；又使浚井，自上填之以后，舜服龙工衣自旁而出。”那意思就很明白了：原来“鸟工”、“龙工”都是衣服的名称，或即是鸟形彩画和龙形彩画的衣服。穿了这种衣服能“往飞”或“飞去”，知必化而为鸟；能“潜出”、“自傍而出”或“为匿空旁出”，亦必化而为龙。也就是说，舜靠了二女的帮助，变形为能够适应新环境新情况的动物，才终于逃脱生命的危险：井廪故事的全部神话意味就在这里。

舜象斗争的神话的最早面貌就容易看清楚了。舜，这个生长在丛莽中的勇敢的古代著名猎手，在和野象的斗争中，由于野象的凶悍和狡谲，几番险遭它的毒手。后来靠了天女的帮助，才终于战胜野象，使它开始在农业上为人类服役；而猎人的舜，也在人民的拥戴下成了他们的领袖。根据后来一些神话的片段，推想古神话的本貌，大约就是这样。

这当然不是凭空臆想。除以上所说的一些根据而外，还有：

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乃以师逐之，至于江南（《吕氏春秋·古乐篇》）。

可见殷（商）民族原是服象的民族，到周公时代，且已能把所驯服的象，使用到战争上去。再证以甲骨文，“象”字作，作为它的特征的长鼻，正确地从文字上显示出来，足见人们对它观察的精密。“卜辞”“卜田”又屡有获象的记载，知道象在殷代黄河流域一带也还长时期生存过。“为”字作，画的就是人手牵象的光景。从这个字的字义推想起来，古代殷民族的驯服象，恐怕还远在驯服牛马以前。舜即《山海经》里的“帝俊”，是殷民族的始祖神。殷民族既是服象的民族，则古神话中传说他们的始祖神舜曾经和凶悍的野象作过艰巨的斗争而终于驯服了野象，岂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袁珂：《神话论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1 v2 U0 y7 Q$ u$ A

渝/梁平姚奎

这就是其瑞宗亲所说的故事的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