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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樵撰)《尚書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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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8]三品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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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5 22:19: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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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樵撰)《尚書日記》
卷二
《舜典》
古無《舜典》,合於《堯典》,今自上篇“帝曰欽哉”接“愼徽五典”以下讀之,文甚相續,蓋本一書也。特以編簡重大,故分爲二篇,以“將遜”以前屬堯,以“歴試”以後屬舜。序《書》者因各於篇首說其意,而後人遂以末世本紀之例視之,以爲各當别著帝德於篇首,而不知堯之崩年乃在下篇舜典之内也。陸德明《釋文》言《舜典》本文初無“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於帝”一十二字,乃姚方興所上也。後人更增“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德升聞,乃命以位”一十六字,亦曰此方興别本(姚方興,齊肅鸞時人)“曰若稽古帝舜”至“乃命以位”此節與《堯典》首節相似,而實不同。“放勲”至“格於上下”此一段,實足以該括堯之始終,乃《堯典》一篇之綱領也。此節不過舜初年事,乃《舜典》一篇之起語爾。《傳》云言堯既有是光華,而舜又有是光華,可合於堯,此須知得他本原處。蓋聖人所存處不可見,恒於其發處見之,其所存皆至於所謂本心瑩然,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地,故其發處無不同。舜處側微其於堯未嘗得親炙而利見之而光華如是之合者,以其本原之同也。本言二聖之合德却言其光華者,所謂以其發處見之也。然此句亦只據舜在側微而言,不通後有天下而説。觀“玄德升聞”句,可見重華與放勲亦稍别,彼總言堯之德業,此只以德言。堯德至盛難乎其繼,今曰重華又曰協於帝者,見其合德之至也,武之繼文亦曰重光矣。然而《孟子》則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程子則曰“文王之德似堯,舜、禹之德似湯、武”,是曰重者凡聖皆可以同符,而曰協者非堯、舜文王不足以語此也。“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四德,各以兩字相配為義。朱子曰:細分是八字,合而言之却只是四事。濬是明之發處,哲則見於事也,文是文章,明是明著,《易》中多言文明,允是就事上説,塞是其中實處。當知朱子“細分是八字合之只是四事”之意:濬哲合言是一事,文明合言是一事,温恭合言是一事,允塞合言是一事,四德各以兩字合言,乃見聖人之德。黃叔度人以比顔子氣象大段深潜,但不知聰明視顔子何如耳?顔子以下,孔門推頴悟莫如子貢,然於顔子之深潜黙而識之,語之而不惰,恐未逮也。故濬哲合焉惟聖人,而顔子氣象最近。詩人之咏文王於不可形容之中,毎以“穆穆”二字盡之。穆穆,和敬也,深遠之意,濬哲温恭氣象可得於言表也。《詩》曰“温温恭人”,温恭二字最見有德者氣象。温恭合德,非聖人不能盡,史以稱舜,子貢以稱孔子。“欽明”合言,則明為通明。“文明”合言,則明為光明,指發於外者,而濬哲之哲却為欽明之明。“允信”塞實也,允以事言,塞以心言,臯陶曰“剛而塞”,《詩》曰“秉心塞淵”,凡言塞者皆心也。“欽明文思”雖四字,然敬體而明用也,文著見而思深遠也,是亦有合言之意。曰哲而又曰明,猶《堯典》曰明而又曰思,《周禮》六德曰智而又曰聖哲聖思為一義,明智為一義,哲聖思潜而明智顯也。聖如顔子,智如子貢。“玄德”,潜德也,潜者未見之稱。程子以《乾》之初二為舜之側微耕漁時。
愼徽五典至烈風雷雨弗迷。
徽,美也;五典,五常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人之常性也。愼徽者,有教以使之不失其常也。從,順也,左氏所謂無違敎也。揆,度也,百揆者揆度庶政之官,猶周之冢宰也。納者,堯嘗使為是官或攝其職,皆不可知,此著官名,則上“愼徽五典”是為司徒矣,互見之也。堯以舜善於人倫,首使為司徒以典敎化,何以知之?以《經》知之。夫克諧以孝,舜為父子兄弟,足法也。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民從之也。自聖王不作,無無違敎矣,自王政不行無敎矣。舜由司徒,禹由司空,皆晉為百揆,時叙以時而叙,左氏所謂無廢事也。舜起側微其於天下之事不歴而知,所臨而治者,明德明於我而已矣。賓,以賓接之也,上下之交,來者曰賓,受者曰主,故覲《禮》聘禮謂之賓禮。四門,四方之門,諸侯各以方至,使四嶽主之,故曰賓於四門。穆穆,和之至也,諸侯接於舜之德無不化也。《易》曰: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下觀而化,言不待觀其行事而化也,觀此舜又嘗為四嶽矣。五典四門不著官名,可以意知。左氏曰:無凶人,釋穆穆也。此《經》三事而六句,左氏各以三字說之,此古人説經之法也。山足曰麓,納於大麓,蓋治水時堯嘗使舜行視山林川澤,至止山麓有烈風雷雨弗迷之事,史臣因而記之,亦以見舜之德耳。呂氏曰:此處與堯以親至時雍,同有夫子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之意。
帝曰格汝舜至舜讓於德弗嗣。
詢,咨也。《詩》曰“周爰咨詢,咨事攷言”者,咨舜以職事而攷其言也,乃言底可績者,其事皆如其言而致有功也。蓋敷奏以言,明試以功,唐、虞觀人之成法也。堯賢,舜曰乃言底可績;舜賢,禹曰成允成功。其義一也。鯀亦能言矣,及試之而九載績用弗成,故觀人者,觀其用之效與弗效而已矣。宋神宗以王安石為聖人,聽其言鄙薄漢唐,將為三代而有餘,求其功垂涎富強,尾竊管、商而不足,故攷功核實,乃大君智臨之要,萬世不易之道也。堯於舜以聖知聖,豈待攷而後見,久而始决,而必曰底績,必曰三載,使其功效已著人所共見,而後舉而加諸上位,則莫不宜之,此聖人舉人之道也。人無聖人之明而欲舍功能之實,信心任耳,豈不難哉?舜譲於德,或說是也,蓋舜以德不足以代堯,故但攝行其事,若作譲於有德之人,泛言則不成為譲,有所指則為何人乎?“舜譲於德弗嗣”之下無再命之辭,無丁寧告戒之語,而即繼以受終文祖,疑有闕文。金氏以《論語》補之曰“帝曰:咨!汝舜,天之歴數在爾躬。不允其譲也。允執其中,授以治天下之道也,四海困窮,天禄永終,戒之也,然後舜以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按《經》之闕文多矣,惟此幸存於《論語》而人莫之覺,金氏始表而出之,只此可謂有功於聖經矣。載此然後《禹謨》十六字有所本,而三聖授受之旨始完。
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
《正義》曰:月之始日謂之朔日,毎月皆有朔日,此是正月之朔,故云上日,言一歳日之上也。下云元日亦然。鄭玄以爲帝王易代莫不改正,堯正建丑,舜正建子,此時未改堯正,故云正月上日,即位乃改堯正,故曰月正元日。王肅等以為惟殷改正,易民視聽,自夏以上皆以建寅為正,此篇二文不同,史異辭耳。愚按:堯老舜攝,堯之為帝自若也,而遽以受終告祖者,天子之於天下,以身任其事為始終,堯老而得舜,則堯事終矣,授之於舜,故舜告祖以受其終。告攝而謂之受終,蓋以重舜之責也,言受終則舜正始可知。文祖,堯所從受天下者,不直曰堯祖,難質言也。《帝繋》、《世本》之言皆不可信。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孔氏曰:在,察也;璿,美玉;璣,衡王者,正天文之器可運轉者。蔡《傳》美珠謂之璿,誤。《正義》曰:璣衡者,璣為轉運,衡為橫簫,運璣使動於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之器,漢世以來謂之渾天儀者是也。馬融云:渾天儀可旋轉,故曰璣;衡,橫簫所以視星宿也。以璿為璣,以玉為衡,蓋貴天象也。蔡邕云:玉衡長八尺,孔徑一寸,下端望之以視星辰,蓋璿璣以象天而衡望之,轉璣窺衡以知星宿,是其説也。七政,其政有七,於璣衡察之,日月與五星也。按堯在位而首命羲和歴象授時,蓋敬天勤民事莫先於此也;舜攝位而首察璣衡以齊七政,蓋歴象授時事莫先於此也。二十八宿附天不動,動者日月五星,其行歴處即為歴數,故謂之政。天積氣無形,二十八宿分之為限,毎宿各有度數,合為三百六十五度有餘,日月五星循此宿度隨天轉行,以成人間歳時月日之候,歴數所以算之,儀象所以觀而察之,遲速順逆合其常度而不差,所謂齊也。七政齊而四時正,故曰此歴象授時所當先也。古法遭秦而滅,漢武帝時落下閎始經營之,宣帝時耿夀昌始鑄銅為之象。
五載一巡守至車服以庸。
此定朝巡之制,蓋亦堯意而舜承以行之者。按孔子曰舜臨民以五,堯臨民以十二,言堯時十二載一巡守也,則五載之制乃舜所定,其後成周復十二年一時巡。堯上古事簡也,周世文天子不能頻出也,舜五載勤民也,《文中子》曰舜一歳而巡五嶽,國不費而民不勞,無他道也,兵衛少而徵求寡也。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孔氏曰:肇,始也,禹治水之後,舜分冀州為幽州并州,分青州為營州,始置十二州。曰冀、兖、青、徐、揚、荆、豫、梁、雍、幽、并、營。《正義》曰:舜攝位元年九州始畢,後以境界太遠,始别置之。按古冀州北抵沙漠,東西南三面皆盡河為界,是兼有今河北河東之地,於九州為最大。夫分州置牧,所以聯屬諸侯董正治功也。地太廣則有所不及,此冀、青之所以分十二州。肇也,封表也,表以為其州之鎮,且以為疆域之辨也。《周禮·職方氏》:毎州皆云其山鎮曰某山,是其遺意也。毎州名山惟取其最高大者為鎮,故云封十有二山,川無大小皆深通之使無壅决,故云濬川。《職方氏》毎州皆云其川其浸,亦舉其大者,但今小大皆通,不復舉其大者,故直云濬之而已。畎澮之水洩於川,川之水通於海,舜濬川,禹盡力乎溝洫,其意一也。川治則經界亦修,溝洫治則水患亦少,其事正相首尾也。後世野廢不經,河决不治,一廢則兩害,其勢然也。冀州帝都所在而北邊於狄,舜立幽、并二州,亦以外厚藩屏而内尊王畿,此尤其深遠之意。古青州之境,先儒皆以為越海而有遼東,漢末有公孫度竊據遼東,自號青州刺史,越海收東萊諸郡,然稽之於《經》,青州貢道自汶逹泲,别無海外貢道,而冀州島夷皮服夾石碣石入河,正遼東入冀之貢道,乃青州北境所至之海也,則遼屬冀非屬青,營自冀而分非青之所分也。《爾雅》有徐、幽、營而無青、梁、并,青入於徐,梁入於雍,并入於冀也,此殷制也。《職方》有青、幽、并而無徐、梁、營,蓋周又分冀為并而併營於幽,復禹之青而省徐入青也。州域山川,疆理之大綱,禹盡力乎溝洫則又疏剔其細目也,後世不復有濬川功夫,只隨決修治或築堤障之而已,封十二山,濬川九川滌源,惟聖人纔有此一畨大經理也。
象以典刑至惟刑之恤哉。
常刑有五: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劓,截其鼻也;宮,男割勢,婦幽閉;刖,斷足也,周改臏作刖;大辟,死刑也。流,遠放之名。宥,寛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賢能功勤之當議者,則以此而寛之也;鞭,木末垂革,施於官府;扑,夏楚二物,施於學校;金,黄金;贖,贖其罪也,此待夫雖入於鞭扑而情法猶有疑者也。此五者從重入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眚,過也,如所謂過失遺忘之類;災,謂不幸如因水火亡失官物之類。肆,猶肆大眚之肆,謂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也;怙者,有恃而故犯,終者不悛而再犯,情若如此則不許其宥贖,而必刑之也。此二者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盡之。終之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者,此聖人畏刑之心,閔夫死者之不可復生,刑者之不可復續,惟恐察之有不審,施之有不當,又雖已得其情而猶必矜,其不敎無知而抵冐至此也,蓋輕重毫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也。或者之論乃謂上古惟有肉刑,舜之為流,為贖,為鞭,為扑,乃不忍民之斬戮而始為輕刑者,則是自堯以上罪無輕重無降等之坐,而舜之心乃獨不忍於為惡之凶人而反忍於被害之良民也,其不然亦已明矣。又謂周之穆王五刑皆贖,為能復舜之舊者,則固不察乎舜之贖初不上及於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後贖也。且以漢宣之世,張敞以討羌之役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品也,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曾謂帝王之世而有是哉?《正義》曰:舜既制此典刑又陳典刑之義,以勑天下百官使敬之哉!敬之哉惟此刑罸之事,最須憂念之哉!憂念此刑,恐有濫失欲使得中也。朱子曰:多有人解《書》做寛恤之恤,某之意不然,若做寛恤,如被殺者不令償命,死者何辜?大率是說刑者民之司命,不可不謹耳。又曰:所謂欽恤者,欲其詳審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免而無罪者不得濫刑也。愚按:臯陶言“帝好生之德洽於民心”,此《經》二句,乃是描寫出舜好生之心也。按自漢文帝除肉刑,後世之五刑,降死一等則流徒笞杖而已。生刑死刑輕重相懸,不能使民無犯善乎?胡仁仲之言曰生刑輕則易犯,是敎民以無恥也;死刑重則難悔,是絶民自新之路也。生刑死刑輕重不相懸,然後民知所避而風化興矣。朱子曰: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以刑弼敎,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奸,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强暴贓滿之類者,苟采陳羣之議,一以宮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肢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絕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時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養之之具,敎之之術,亦必隨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苟且,直以不敎不養為當然,而熟視其爭奪相殺於前也。
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
孔氏曰:月正正月元日,上日也,舜服堯丧三年畢,將即政,故復至文祖廟告。蘇氏曰:受終告攝,此告即位也,然春秋國君皆以遭丧之明年正月即位於廟而改元。孔氏云:丧畢之明年,不知何所據也。今按孔氏所據,據《孟子》也。孟子固言堯崩三年之丧畢,舜尚欲避堯之子,况遭丧之明年,遽自同於嗣子之禮乎?《春秋》之法,嗣子之禮也。《公羊》云:天子三年然後稱王。亦知諸侯於其封内三年稱子也,踰年稱公矣。則曷為於其封内三年稱子,縁臣民之心,不可一日無君;縁始終之義,一年不二君,不可曠年無君;縁孝子之心,則三年不忍當也。胡康侯曰:縁始終之義一年不二君,故不改元於柩前;定位之初縁臣民之心不可曠年無君,故不待於三年丧畢之後。踰年春正月,乃謹始之時,得禮之中者也。舜不同於嗣子之禮,故三年丧畢而後即位,然如曠年無君何?曰:孝子三年不忍,當攝而聽政者,冢宰也,若舜攝位,則身即冢宰也。政自之出,故無曠年無君之嫌。據經則服堯丧畢,已格於文祖以即位告,恐無避而之南河之事。但舜雖不敢辭天下之重,理亦未遽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之曰避耳。若曰解政事之重遁於南河,則無是理也。又按攝也,受終於文祖;巡守歸也格於藝祖,即位也格於文祖。此舜代堯守宗廟社稷,為祭主之明文也。堯祔於廟舜,以大義主其祭,羣公百辟肅雝顯相,與天下共盡追思享格之義,此亦不易之禮也。然則如非族何?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舜與堯雖非族也,非非類也,聖人之德也,君臣之契也,禪受之義也,類莫如堯與舜也,精神相繫屬感通焉者尤莫切於此也。廟號曰神宗,自官天下視之萬世之宗也,堯之祀,非舜主之而誰也?然則於瞽瞍如何?曰:其生也以天下養,其死也自爲虞氏之廟,故曰宗廟享之,子孫保之。此於堯以天下相傳之大義固不得有所相妨者也。禹之於鯀也,亦然矣。然則丹朱不祀堯乎?曰:先儒謂堯廟當立於丹朱之國,修其禮物,作賓王家。愚謂此商、周革命之禮,非舜、禹禪承之禮也。以《經》攷之,“祖攷來格,虞賓在位,羣后德譲”,此非舜祭於廟而丹朱與有事之明徴乎?丹朱,堯之胤子,舜所賔而不臣,故曰賓其位不班於羣后,故曰在位羣后不敢視為同列,而丹朱自與羣后以德相譲,一時太和氣象可想矣。“祖攷”下繫“虞賓”,則攷者堯也。若謂舜祭其祖攷而丹朱在位,是與殷之孫子侯服駿奔於周廟同也,其必不然矣。
詢於四嶽至逹四聰。
《正義》曰:自此以下言舜眞為天子命百官受職之事,告廟既訖乃咨治於四嶽之官,開四方之門大為仕路致衆賢也,明四方之目使為己遠視四方也,逹四方之聰使為己聽遠聞四方也,恐遠方有壅塞令為己悉聞見之。愚按舜攝位二十有八載,其於賢才知而舉之宜無遺,而於天下之情照而覽之宜亦無不及矣。及其即位也,乃首詢於四嶽而與之闢四門焉,將以盡來天下之賢材,而若惟恐有一人之不得以自見者;與之明四目逹四聰焉,將以盡見盡聞天下之事,而若惟恐有一事之不得以自通者。蓋天下之大,一日照察之不及,則一日有所遺,是以聖人常慮其不及也,况當初政之日乎?四嶽,累朝元老,其職周知四方,故以來賢俊去壅蔽二事屬任之,非但詢訪而已。觀二帝毎有大事必咨四嶽,可見古四嶽之任矣。百揆總内而不可以兼四方,州牧各總其州而不可以兼内,故設四嶽所以闗通内外,使上下之情無不逹,遠近之事無不知者也。《周官》曰:内有百揆四嶽,外有州牧侯伯。百揆總百官,成周冢宰之任也;四嶽總方嶽之事,成周二伯之任也。二伯者,《王制》謂天子千里之内,以為御千里之外,設方伯二,百一十國以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各以其屬屬於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為左右,曰二伯。周二伯處外以分領天下,唐、虞四嶽處内以總領十二牧,十二牧又分領諸侯牧者,窺遠牧衆也。天下之民有饑寒不得衣食者,獄訟不平其冤者,失賢不舉者,天子必知之,遠方之民聞之皆曰:誠天子也,夫我居之僻見我之近也,我居之幽見我之明也,可欺乎哉?故牧者所以明四目逹四聰也。有諸侯而無十二牧,人自為政矣;有十二牧而無四嶽,則朝廷方嶽亦易以泮渙。觀周世霸國唐世藩鎮,腹心不復歸於朝廷,朝廷亦收攝他不得,此不惟王綱久弛,君權已失,陵夷致然。然亦坐無古人深慮處之乖,宜使内外勢偏重關通統攝之無素爾。觀虞廷,詢四嶽、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聰,則天下如一家,中國如一人,豈當有是哉?自秦以來為人上者,深居穆清而受事於婦寺,出令於房闥,其接士大夫不過視朝數刻,欲四目四聰之明逹,豈可得乎?唐玄宗用李林甫為相,天下舉人至京師者,林甫恐其攻己短,請試之一無所取,乃以野無遺賢為賀;楊國忠為相,南詔用兵敗死者數萬人,更以捷聞。豈非人君用非其人,不能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聰之永鑒哉?
咨十有二牧至蠻夷率服。
咨詢,一也,文相變耳。牧,養民之官毎州以諸侯之長為牧,專任養民之事。諸侯固各牧其民,然或私其國,曲防遏糴,州牧所以通濟之也。食哉惟時者,言民食不可後時也。養民者三時不失,其務三農各肆其力,又視年之上下而為之備,視地之豐耗而為之通,知民之貧困孤寡者而為之恤,不使民食之後時也。古者民三年耕則餘一年之食,衣食足而知榮辱,廉讓生而爭訟息,故三載攷績。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三攷黜陟,餘三年食。進業曰登,再登曰平,餘六年食;三登曰太平,二十七歳,餘九年食。然後王德流洽,禮樂成焉。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繇此道也。舜咨州牧與《洪範》八政,皆以食為首,而武王重民五敎,惟食丧祭,皆以是故也。既言民政所重,因言邦國遠近異齊,遠者宜柔而撫之,使向慕於德化;近者宜擾而習之,使服安於政。教惇德,厚於有德之人也,允元信於仁人也。高辛氏有才子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舜舉而使布五敎於四方,即允元之事難遠而絕之之意。任《釋詁》曰:佞也,親君子遠小人,欲其以是為國而帥諸侯也。率,循也,言内治舉而外夷服也。十二州冀豫為中,餘州皆外邊,四裔蠻夷率服,蓋言其效也。九州,時冀亦邊狄,舜立幽、并二州以外厚藩屏内尊王畿,故冀為中州,冀為北土之中,豫為九土之中,並有中州之名焉。青有嵎夷、萊夷,徐有淮夷,揚有島夷,荆有荆蠻,梁有和夷,雍西有戎,北有狄,可見邊夷者多也。
舜曰:咨!四嶽,有能奮庸熈帝之載至帝曰:俞,汝徃哉。
首稱“舜曰”,見前此稱帝者堯也,以後稱帝者舜也,舜攝時未嘗稱帝也。奮,起;庸,功;載,事也。嗟嘆而問四嶽有能奮起於功以廣堯之事者,使居百揆之官以亮采而惠疇。亮,明也;采,亦事也;惠,順;疇,衆也。道揆端於朝廷之上,而九州之物宜自遂;法守愼於官府之間,而兆民之分願咸得亮采,所以惠疇也。此百揆之職也。僉,衆也,四嶽所領諸侯有在朝者也。禹,姒姓,伯爵也,嗣鯀為崇伯也。此舉禹可百揆,不曰禹哉而曰禹作司空者,意以百揆非禹不可,但見作司空,司空之事又未可無,禹惟帝裁之也。帝然其舉,因咨而謂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時,是也,指百揆而言,蓋使以司空兼百揆也。於時水土雖平而功緖未竟,蓋禹之治水,不但疏瀹川澤開通險阻而已,凡天下平土皆制其井畝,疏為溝澮以逹於川。孔子所謂盡力乎溝洫者,皆創自荒度之時,計非八年之間可竟,故此特使禹不妨司空之務以兼行相職。不然,則司空何不别命他人而必領之禹乎?此兼官之始,亦尊官下領庶職之始。稽首,首至地,臣事君之禮。《周禮·太祝辨》九拜,一曰稽首。稽首是拜内之别名,為拜乃稽首,故曰:拜,稽首也。稷,官名,名棄,姬姓,封於邰,周之祖也。獨舉官名者,鄭玄云:時天下頼后稷之功,故以官名通稱,或當然也。契,臣名,子姓,封於商,時為司徒,商之祖也。臯陶,亦臣名,時為士。劉向曰:舜命九官,濟濟相譲,和之至也。禹譲此三人而帝曰“俞哉”,是其所譲也。曰“汝往哉”,不聽其譲也。是其所譲,見譲者非虚;不聽其譲,見舉者非輕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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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8]三品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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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5 22:19:34 | 只看该作者
帝曰棄黎民阻饑至播時百榖。
! T1 ?$ d7 h. }: H# m2 ^, B% f9 z稷下不當斷,當七字為一句。稷生而異母嘗棄之,故名棄。阻,厄也,言自洪水以來民尚厄於饑,汝君為此稷之官,教民布種,是百榖以濟之,單名為稷,尊而君之,稱為后稷,非官稱后也。后配名而言,后夔是也;后配官而言,后稷是也;爵配名而言,伯禹、伯夷是也。《史記》言稷少,好耕農,民皆法則之,堯舉為農師,使敎民稼穡,則棄之為稷,堯時已然,舜以舊官申命之爾。《舜典》凡不咨而命、命而不譲者,皆申舊職也。稷,五榖之長,故以名主榖之官。上古人食鳥獸血肉,神農氏始嘗草别榖而生民粒食。百榖,説者云三榖各二十種,為六十種;蔬果各二十種,共為百榖。三榖者,曰粱者,黍稷之總名;稻者,溉種之總名;菽者,衆豆之總名。三榖各二十種為六十種,蔬熟可以助食,儉歳可以救饑,果熟可食,乾之可為糧,豐歉皆可充饑,二者輔榖之不及,故總曰百榖。
3 R! k$ L6 }1 |  F帝曰契百姓不親至五敎在寛。
* [- U7 e1 q$ l1 R. n親,相親睦也。五品,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級也。“百姓不親“,泛言之謂,民間禮俗不敦不相親愛也,五品不遜則指親戚人倫而言。夫天合人合所以相從者,有自然之定分而恩義由之,以相維不遜,則亦不親矣。舜承堯後,民間豈有是哉。而云然者,聖人設官所以治未亂,而立教常以防未然,一民饑曰我饑之。又曰非予覺之而誰也,此設官之意也。司,專主也;徒,人衆也。掌敎之官曰司徒者,夫家徒役、井牧什伍、頒事任職、戒紏攷比,凡治衆之事皆教也,而其所以為敎者不出於五。孟子嘗言之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又引堯言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孟子時古《經》尚全,此數言者,蓋堯初命契之辭也,今舜則申之者也。敷,布也;敬敷者,性天命也。率性者,道也,敎以修之使人踐道,全其性以奉天命,由吾之所布,敢不敬與?勞、來、匡、直、輔、翼則布教之方也,敬敷五教而或取必太過,攻治太深,則非所以使自得之也,故在寛焉。蓋五者之理出於天命之本,然人心之不容己而非有待於外也。吾之為教則因其本之不容昧者,使致其察識因其心之不容己者,使盡其推行而亦非有所强於外也。則夫防範雖密,禁董雖嚴,而其意何嘗不寛哉?敬寛一事也,敬敷五教在寛,其文勢猶曰“敬典在德”,非敬而又寛也。父子有親,父慈於子,子孝於父,其相親天性也。莊周謂之不可解於心。君臣有義,義者斷制事宜也,義有是非可否,故君有進退刑賞,臣有去就從違。君明於上,臣忠於下,無非以義相從事而已。大義既定,死生以之,故臣有殺身以為其君,皆義也,皆性也,莊周為我者也,故曰:無所逃於天地。誠無所逃於天地也。君臣之合可謂不得已,則其不擇事而安之者,此心又孰使之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蠕動之物莫不有男女焉。有男女然後有夫婦,夫婦之合取法天地。知有牝牡而無别者,禽獸也,故《詩》咏后妃,取興關雎,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遊而不相狎,以為摯而有别,此后妃之德。文王之刑家所以為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故夫婦言有别長幼之序,謂之天顯。夫植物先後相循也,動物行列相次也,序之顯然,彼猶然,而况人乎乃有少長相凌者?土居四行之中而信屬焉,朋友居四倫之間而信屬焉,朋友者人倫之所頼以正者也,故語恩則不若天合之親,足以相固;語義則不若君臣夫婦,情意勢分猶足以相維,而獨以責善輔仁與四倫者,敵而為五,而所以舉其責。善輔仁之職者信而已,信者,實也,實心以相與,實事以相正,實德以相期,此所以能責善輔仁而人倫無不厚也。此五言者,蓋古聖人之言也。此五有者,性也,天命也,而或不能有其有焉,或一有一無焉,或至於人之所不忍言焉。聖人設敎,還其有而已,畏天命也,盡人之性也,此所以敬敷五敎在寛也。. P- C' ~" z/ @3 A( C$ A( C
帝曰臯陶至惟明克允。
5 [7 \& r% N  f猾,亂也;夏,華夏。羣行攻刼曰冦,殺人曰賊,在外曰姦,在内曰宄。士,察也,理也,故治獄者謂之士。五刑:墨、劓、剕、宮、大辟。服,伏其法也。當就三處大辟,棄之於市。宮辟則下蠶室,餘刑亦就屏處。蓋非死刑,不欲使風中其創誤而至死,聖人之仁也。五流,五等象刑之當宥者。有三等之居大罪,四裔次九州之外,次千里之外,夫五刑三就,則死者昭衆棄之義,生者寓保全之仁,五宅三居則不同中國者,以其自絕於化外不復州里者,以難復齒於平民。聖人制此等級,無非開人遷善遠罪之門而已。惟明克允,蓋折獄不明豈能當其罪而服人心,此最聖人之要旨。《易》《噬》、《嗑》、《賁》、《旅》,皆取象於《離》,用刑在明可知。明則情偽畢知,允則輕重適當。《呂刑》云“獄成而孚,輸而孚”,所謂克允也。今獄事上於所司而無違異者,謂之詳允,猶古之意也。《易》象多以明、威並言,《尚書》只用一明字,蓋刑本威也,威用之當即明也,明者威斷之所出,《易》取兩象故並言耳。《易》又言明愼,明愼並言,則愼有不恃其明之意,專言明則愼亦在其中矣。《離》又象火,故《旅》曰“不留獄”。朱子曰:愼刑如山,不留如火。可見明必能斷也,明之先未得其情則未敢折獄,明之後已得其情則不留獄。“象以典刑”一節,或曰此堯命臯陶之辭也。古《經》殘闕,如命契之辭不載於《經》而見於《孟子》,如是者多矣。堯言其要在“欽恤”二字,舜言其要在“明允”二字。欽恤者,聖人用刑之心也;明允者,聖人用刑之法也。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蓋鞭扑以下官府學校隨事施行,不領於士官也。命臯陶次於契,刑所以弼敎也,此王齡語。命教一言曰寛,命刑一言曰明,簡而易守也。蠻夷王教之所不加也,因其猾夏則治之而已。若冦賊奸宄乃吾民也,胡為至是哉?失之於井牧教化而後有刑,刑之所不及而後有兵,故豶豕之牙,聖人常治其本也。冦、賊、奸、宄是四事,孔氏以羣行攻刼為冦,賊則凡殺人傷人皆是也。奸宄中事,廣分在外曰奸,在内曰宄者。姑以盗官物為譬,在外如常人盜官物之類,俗所謂外賊也;在内如監守自盗官物之類,俗所謂内賊也。又如姦夫殺本夫外賊也,姦婦知情内賊也。王鳯、曹操,漢之姦也,身為漢臣黨於王氏曹氏,如谷永、杜欽、荀彧之流,漢之宄也。李林甫、楊國忠姦也,楊太真、高力士宄也。以對范陽之禄兒,則林甫、國忠又皆宄也,而范陽為在外之奸矣。人多言唐、虞之時,禮樂之官析為二,兵刑之官合為一;成周之時兵刑之官析為二,禮樂之官合為一。以蠻夷猾夏,命臯陶為兵合於刑官之證,然《經》惟言五刑五流,未嘗言兵也;其於三苗始亦止曰臯陶方施象刑而已,及猶不服,乃命禹徵之,未嘗用臯陶,則兵刑非兼掌明矣。蓋上古無大夷狄,亦無大徵伐,故外以蠻夷委州牧,内以委刑官,其云猾夏,不過如漢人所言行盗侵驅之類耳,故制以士官而有餘,大刑甲兵蓋未嘗用也。兵藏於田賦,徒衆掌於司徒,戎器出於工,戎馬出於虞,則兵無專官自不廢事。至成周時則不同矣。經桀紂之亂,世變自啓,四裔勢滋,内則强諸侯時時有之,故初伐商即滅國五十,成王時又踐奄,事浸多矣。周、召二公,毎以詰戎兵張皇六師為言,蓋時宜實然,非周德衰於唐、虞,故詳於政而略於化也。唐、虞世質民淳,百姓不親,五品不遜,使司徒敎之即克從矣,不待刑也。刑之設,為蠻夷猾夏冦賊奸宄設耳,所謂不待敎而誅者也。歴二聖二百年,象刑之施,惟苗民及流者四人耳,其餘之時,固措而不用矣。嗚呼盛哉。
, H- Z! b$ f: i帝曰疇若予工至往哉汝諧。( C  w% Z  R9 S1 E
若,順其理而治之也。古人無事不然,施於水則為行其所無事,施於教則為使自得之,施於養則為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施於工則為守法信度因乎物宜。且古人之制作惟能順其理也,故能盡乎物宜而精。後人之制作惟不必順其理也,故惟窮乎人意而巧精,以適用巧以悦,觀此古今之工所以相遠也。《周書》曰“垂之竹矢垂之巧”,蓋因萬物自然之理,非若後世所謂技巧咸精其能者;“殳以積竹八觚,長丈二尺,建於兵車”,《説文》注:積竹謂削去其白,取其青處合之,取其有力也。二者蓋以所能為名也。工與虞各有治所,如工居於肆,虞各隨山林川澤之所在而置守焉;統有衆職,如《攷工記》輪人輿人之屬共工為之長,山虞澤虞林衡川衡之屬益為之長,故二官獨曰“往哉汝諧”,飭以涖其治所而合和衆職也。百揆但曰“汝往哉”無戒辭,體尊也。秩宗,重事神,故特曰“往欽哉”。  c3 w/ U: |& ^1 e
帝曰:咨!四嶽,有能典朕三禮至帝曰:俞,往欽哉。# e7 D) \# R: U. v' ]' N* R
典,主也。三禮,按《周禮》太宗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禮,虞秩宗即周宗伯,則知此三禮亦謂天地人之禮也。三禮乃五禮之吉禮耳,掌邦禮者止是乎?鄭玄曰:天子立宗伯使掌邦禮,典禮以事神為上,所以使天下知報本反始之義。今攷大宗伯之職,首言掌天地人之禮,即繼之曰以吉禮祀邦國之鬼神示,以凶禮哀邦國之憂,以賓禮親邦國,以軍禮同邦國,以嘉禮親萬民,則五禮未始不在所掌,特以事神為重,故言三禮耳。伯夷姜姓,太昊氏之後,《國語》云伯夷能禮於神,以佐堯秩序也。宗,尊事百神之名,此官主叙次其事,故曰秩宗。夙:早;寅:敬畏也。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此所以當夙夜惟寅也,不顯亦臨猶懼有失,矧可厭射而不敬乎?敬立而内自直,無少私曲則其心潔清而無物欲之汙,可以交於神明矣。寅直清,舜之語伯夷也;直方,大周公之繫《坤》爻也,而孔子遂以學言之曰: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朱子曰:正謂本體,義謂裁制,敬則本體之守也,敬以養其心,無一毫私念可以言直矣。由此心而發,所施各得其當,是之謂義。又曰:以敬解直,以義解方,須敬義皆立,然後德不孤,以不孤解大字。播百榖、敷五教、明五刑,皆有其事,惟禮官但云“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别無事可言,言其道而已。蓋古之以禮為職者,有道以居之,而禮不虚行如此,彼區區以不失其儀丈為事者,抑末矣。7 u5 Q5 E2 M3 N$ ^* L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至百獸率舞。! W0 ?# t0 }# f7 e1 K/ U
命汝典樂句、敎胄子句本是兩事,然古人却合為一事者,蓋古之敎有四: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孔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可見古之教者,禮樂居其大半,詩亦樂中之詩,而讀書不過四業中之一事爾。所以必以敎胄子屬典樂之官者,以弟子之業有在於是故也。天子諸侯卿大夫之適子,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不可不素教而豫養之。樂所以教也,古之教者成其德性之美,救其氣質之偏。蓋人之德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有不偏,故學而至於氣質變化者,學斯有力;敎而至於變化人之氣質者,敎斯有功。以其大端言之,則直者多不足於温,故欲其温;寛者多不足於栗,故欲其栗。剛之失易至於虐則欲其無虐,簡之失易至於傲則欲其無傲,四者人之大體,臯陶九德之目本之此而廣之也。夫性之所不足者,有以輔之,鮮不為完德;性之所易偏者,有以防之,鮮不為美德。斯敎之功也,而敎成於樂,樂出於《詩》。朱子曰:詩何為而作也?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既有欲矣則不能以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以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嗟咨咏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能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詩·大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又曰: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此所謂詩言志、歌永言也。直言而無吟咏者謂之諷,長言之謂之歌,配歌謂之樂。聲依永者,言樂出乎詩也。樂主音聲,凡聲皆依於詠歌,故曰聲依永。單出為聲,聲成文謂之音,聲合於律乃成文而不亂律者,音樂之法也。所以然者,蓋盈天地間惟隂陽五行之氣,人物皆由是以生,有氣則有聲,有數氣有升降隨所到次第而得清濁之序,在人則出於喉颚舌齒唇,在天地間則大而至於雷霆,細而至於蠛蠓,無非聲也,律則寫其所謂中聲者而已矣。在氣為中氣,在聲為中聲,在人則喜怒哀樂之未發與發而中節也。聖人為之律呂以寫之,陽氣升降之數有多寡,故律管有長短,律歴同道,故十二管吹以攷聲,列以候氣,及其吹之而聲和,候之而氣應,此天地自然之妙也。聲和則八音皆克諧協,不相奪其倫次,而樂成矣。樂成則可以奏之朝廷,薦之郊廟,而神人以和。神以和,所謂祖攷來格也;人以和,所謂庶尹允諧也。《樂記》云:樂在宗廟之中,君臣上下同聽之則莫不和敬;在族黨鄉里之中,長幼同聽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内,父子兄弟同聽之則莫不和親。樂之為敎所以入人深而見功速,非他教之所及者,以其出乎性情而還以養人之性情。動盪血脉,流通精神,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胄子朝夕從事其間,成德豈不易哉?張子曰:古樂不可見,蓋為今人求古樂太深。始以古樂為不可知,只以《虞書》“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求之,則樂之意蓋盡於是。詩只是言志,歌只是永其言而已,只要轉其聲令人可聽,今之歌者亦以轉聲而不變字為善歌長言。後却要入於律,律則知音者知之,知此聲入何律,太高則入於噍殺,太下則入於嘽緩,蓋窮本知變,樂之情也。許氏曰:天地因氣而成人物,憑氣而生有形者,必有聲聲可以耳聞,而不可以目見,此用之微者也。故近於氣者莫若聲聲之發,雖出於一而其高下清濁亦莫不有節焉。自隂陽分而為五,五而爲十二,五與十二相因而為六十,而隂陽之用周矣。故聲之條理亦在五與十二爾,萬物之聲未有外於此者也。人爲物靈,故其聲獨著而多變,有哀樂喜怒敬愛之感,則有噍殺、嘽緩、發散、粗厲、直亷、和柔之應,其感也無窮,則聲之變也多矣。聖人以物之聲皆出於自然,而人之聲乃發於有意,出於自然則合於道者多,發於有意則違道或遠。故合人物之聲制為之節,因人之所本有而易求者,以協之以盡其用,自聖人之明哲,聲律身度豈不能自為之制而必取物之無知者,謂之聲之和反以協人之聲,寧智不及之邪?蓋不自用其聰明而一任乎道,因物之自然而節人之有意,皆欲歸於中而已。故聲之妙可以動天地、感鬼神、和人心、協物類,自載籍所記,聲之用之效之感不可勝數,其應之善惡有殊,則係乎聲之中正淫邪,其所以能感則為聲,與氣為最近也,是以聖人愼之而立法焉。自伏羲有網罟之咏,伊耆有葦籥之音,葛天之八闋,神農之五弦,古之制聲也尚矣。然以聖哲自為之而法未立也。黃帝氏欲立憲以垂萬世,故使伶倫自大夏之西昆侖之旁,以竹之嶰谷生而竅厚薄均者,斷兩節之間而為黄鐘之宮,因制十二筩,吹其六以應鳯鳴為陽,六應凰鳴為隂,比黃鐘之宮而皆可以生之,是為律本定六律六呂之制,以候氣之應,而調宮、商、角、徵、羽之聲,故能協和中聲候氣不爽,五聲六律旋相為宮而聲不窮矣。然律之制,豈惟用於樂而已?故又因以起度而度長短焉,又因以為量而量多少焉,又因以為權衡而平輕重焉,故備數和聲審度嘉量權衡,而聖人治天下之具無遺,聲之妙用與天地侔矣。
9 w5 t3 Y" ]) S7 |)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工。
, V( |' u6 w3 W欽之一言,堯、舜心法前後所以相傳,君臣所以相儆,不離乎此。二十二人,雖人各有一職,職各有所重,而此一言者,實總而終之,無此心則職荒矣。四嶽,官名,一人耳。孔氏以為四人,則“汝能庸命巽朕位”,堯豈欲禪位與四人乎?言天始於此而《臯陶謨》詳之。先儒謂隆古君臣,講論政治無一事不本於天,無一事不主於敬,誠然誠然。所以然者,蓋自天降生民,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亦莫不畀之以相生相養之資,是故絲麻榖粟五材百貨,天有時,地有利,天之養也。牗民孔易,如壎(唱)如箎(和),如璋(判)如圭(合),如取如擕(言求之即得而無所費皆言其易也),天之教也。作善降祥,不善降殃,嚮有五極,威有六極,天之刑賞也。天高地下,萬物散殊禮者,天之序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樂者,天之和也。山川分判,風異俗殊,天之州域也。凡有職乎人者,孰非天之事哉?但天無為而君代之,君不能獨為而臣分之耳。不敬其職是為慢天功矣。曾氏謂咨四嶽而命,與泛咨而命意有輕重;又以百揆禮樂,與百工庶物分精粗,皆非至論。攷之《典》、《謨》、《益》,蓋禹、臯之流亞也,禹嘗薦益於天欲禪以位,謂止能為山澤之事,可乎?
* x0 q9 u* a; Y7 O6 V; w許氏曰《堯典》四“欽”字,《舜典》亦四“欽”字,“欽明文思”,史臣頌堯之全德也;“欽哉欽哉”,史臣頌舜用刑之善也;餘五“欽”,則戒人。是皆堯、舜躬行心得之餘措諸人者也,堯、舜之聖亦惟欽而已矣。讀二《典》者之所當知而日用之所當先也。虞樂官在禮官之外,而周屬宗伯虞;工官在司空之外,而周屬司空。或曰工不屬司空,以工屬司空者,因《攷工》補冬官而誤也。《書·周官》言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無百工之文,百工當各以其事分隷六卿,若玉人當屬春官,弓人矢人當屬夏官,所以知者,舜時工虞異職,而周時虞衡屬卿,則工亦當然矣。今按虞時百工之事既總於一官,則周時不應遂分散於六官。《周官》曰“居四民”,工非四民之一乎?其屬司空無疑。但司空之職,其大在於經野而不專於工耳。禹平水土盡力乎溝洫,而後后稷之百榖可播,成周司空井地之事實為司徒教養之本,後世無地政而云“農桑農桑將胡以施之”,雖有劭農之惠、免租之仁、富民之志,其胡以成之。邵文莊公曰:古為井地,司空專一卿焉;井田廢,司空之職亡。補以《攷工》而冬官職營繕矣。虞九官即周六官也,周六官之外有師、傅、保而虞無之,九官即賔友也。治即道也,本末體用一以貫之也。保、傅有官乃家天下之後,多為孺子王而設也,其制遂不可易。然中世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德,故保、傅之道不明。季世於臣求其適己而不求其正己,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故賓友之禮不尊,雖有其官,備文而已。
! K7 b& U+ I. {5 o! h! H( }+ {三載攷績至分北三苗。) h7 M8 m9 ~, L( u9 I  g0 z* ^* `% i; a# X
孔氏曰:三年有成,故以攷功,九歳則能否幽明有别,黜退其幽者,升進其明者。攷績法明,衆功皆廣,三苗幽闇,君臣善否,分北流之,不令相從。《正義》曰:自此以下,史述舜事,非帝語也。言帝命羣官之後,經三載乃攷其功。三年一閏,天道成,人亦可以成功,故以三年攷校其功之成否。九年三攷則人之能否可知。幽明有别,黜退其幽者,或奪其官爵,或徙之遠方;升進其明者,或益其土地,或進其爵位。攷績法明,人皆自勵,故得衆功皆廣也。分背三苗即是黜幽之,故言於攷績之下。前四罪時,三苗之君竄之西裔,更紹其嗣不滅其國,帝即政之後復不從化,是闇當黜之。其君臣有善有惡,復分北之。北,背也,善留惡去,使分背也。帝既責成於嶽牧九官,使人得其職各盡其能,帝何為哉?主天下之公議而居無事以臨之,居無事以待有事,約而易操者功,狀明黜陟,信而已矣。人之立心行事未必皆有恒也,至於九年不變則終不變矣。故黜陟行焉,賞罰明信,人人力於事功,故庶績咸熈,而三苗亦因以分北。善者願安於政教,惡者自分於放流,蓋陟得行於其明,而黜得行於其幽矣。蔡氏所謂卒言其效者得之,此自夷狄向化之事,於攷績黜陟何預而以為其效?蓋公道昭明,人心自服,吾所以董正庶官之典,併施於向之負固不服之人,則他可知矣。孔《疏》以分北即黜幽之事,意以於時幽之可黜者,獨三苗而已,似不必然也。按《堯典》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此即攷課諸侯之法,計攷課嶽牧九官,前此亦已應有其法,設官分職與隨事攷成,一時並有,非命官之後始立攷績黜陟之法也。但三載攷績三攷黜陟之期,恐出舜之所定耳。此與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之例同,皆舜所定。故史官記之,若循襲常事,固不書也。居位久而受任專,立法寛而責成遠,莫如唐、虞之時,至於成周已不能同。冢宰歳終受會,詔廢置三歳計,治行誅賞各惟其時也。北字從兩人相背,象形亦會意,人道面南背北,故堂北曰背,戰敗曰北,敗為北者,謂背而走也。分北,言分其黨相背而去,如今諸處降人,例以南北更調安置,分散其類,不使聚處一地也。; a5 a& t. B" J. d% b1 t
三苗之事錯見於《經》,今定其次。“苗頑弗即工”,此禹治水時事。“竄三苗於三危”,此舜攝位時事。“三危既宅三苗丕叙”,此禹治水後事。“命禹徂徵”,此禹攝位時事。“七旬有苗格”,此禹班師後事。“分北三苗”,此苗來格後事。始之不即工者,以其舉國而言也。舜之所竄者其君也。《禹貢》所記“既宅丕叙”者,以其竄於三危者而言也。禹以“苗不即工欲帝念哉”,而帝答以“臯陶方施象刑惟明”,正竄三苗時事。此後徂徵來格分背,則皆其舊都也。先儒謂始特竄其君不滅其國猶立其嗣,復不從化乃徂徵而分北之。《呂刑》謂“遏絕苗民無世在下”,則以分背以後而言也。計苗之事終帝舜之世而始定,何則竄者初年,分北者末年也?今南徼戎索之夷仍以苗為號者,蓋襲其稱,非必古三苗之種類也。! D  y- w0 c6 P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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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I5 N# E$ `% G- L; x" h& e0 {
《大禹謨》
% W' n* a6 q# h- x孔氏曰:禹稱大,大其功;謨,謀也。許氏曰:三謨皆陳於帝舜之前,乃《舜典》之别篇;《禹謨》自“格汝禹”以下,舜晚年事,以禹王天下,故在臯、益之前。呉才老謂:此書不專為大禹而作,此十七字當是後世模放二《典》為之,《臯陶謨》篇首九字亦類此。朱子謂:此篇“稽古”之下猶贊禹德,而後篇便記臯陶之言,體亦不類,恐吳説為然。
" N6 k" q5 c% n( x3 l; d帝曰俞允若兹至為天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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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9 d1 P1 c“允若兹”指“克艱”二句而言,“嘉言罔攸伏”三句,克艱所致也。“稽於衆”以下,則正克艱之事也。舜然禹之言,以為信能如此,則必有以廣延衆論悉致羣賢,而天下之民咸被其澤,無不得其所矣。此三者最難也,必也稽於衆,舍己從人,忘私順理,如此乃可以盡來天下之言,必也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愛民禮士之至,如此乃可以惠及萬邦而盡致天下之士,豈他人可能哉?故曰“惟帝時克”,此段非泛語,乃堯之實事,舜之所親炙而自得之者也。天下有三脉,言路、賢路與民情是也。此三脉一有不通世道便可憂,人君之心一有不至,則三者之脉便有所梗而不通,最可畏也。堯之心常與天下之善言為一,故嘉言畢達而無有伏於下者;常與天下之賢者為一,故賢智畢進而無有遺於野者;常與天下之休戚為一,故無告畢得以自通而無有蔽。蓋屈抑而不知者,知人安民,禹嘗言“咸若時,惟帝其難之”,與帝此意同。野無遺賢,知人也;萬邦咸寧,安民也。禹陳克艱是論其理,舜答以此是舉其事,蓋人君所難在此三者而已。稽於衆不徇一己之見,必盡衆人之同也,己未善舍之無所繫吝,人有善從之不待勉強,此聖人大公無我之心也,人孰不樂告以善哉!舍己從人,舜以稱堯,孟子以稱舜,且曰“善與人同,樂取諸人以為善”,又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舜之舍己,孟子形容之可謂盡矣。程子曰: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此程子體驗親切之言,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蓋有賢者而不能免者,故非忘私順理樂善之至,不能舍己從人也。用人惟己,改過不吝,此成湯所以同德於堯、舜也。堯、舜未易希,聞義能徙過則勿憚改者,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士蓋有懷才抱德而困窮者,其端有二:一曰難進,二曰難合也。難進者士之節,其去就固不苟也;難合者士之道,固不肯詘以殉人也。苟無遇合之君則終焉而已,安能無困窮也。苟上無求士之誠,則有階者進困窮者廢矣,安得野之無遺賢也。是以明君在上,其求士也蓋急於士之求君,巖穴之幽,山林之深,有晦其跡而未為人知者,有樂其道而不求人知者,吾則必知之,舉則必先之,困窮不廢,有階而進者又可知矣,此野之所以無遺賢也。堯、舜豈有困窮之士哉,而不廢困窮則真堯之心也,只以舉舜觀之可見矣。方未師錫之前,固已予聞,是側陋之賢堯之知未嘗不先也。人而謂之無告者孤遠愚弱,有情不能以自通者也。人君豈期於虐此等人哉?然而四海之廣,四民之衆,萬情不齊,而吾耳目所不及,心思所不到,有受其不便者焉,非予虐之而誰也?聖人不泄,邇不忘遠,雖以天下之大而視之無異於一身,是以其於人之痾癢疾痛無有不知,而所以撫摩而抑搔之者無有不及,斯其所以無虐也。無告者得所則無不得其所矣,此萬邦所以咸寧也。此三言者堯、舜之心法也,是以舜初即位即詢於四嶽,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無告不虐困窮不廢可知。朱子曰:古人云不廢困窮不虐無告,自非大無道之君孰肯廢虐之者?然心力用不到那上,便是自家廢虐之,須是聖人方會無一處不到。舜與益皆因后“克艱厥后”一句而言為君艱難之道,舜言人君所難,在嘉言盡聞,賢才畢進,萬邦得所,此由忘私順理愛民禮士之至,昔嘗於堯見之,朕德罔克,敢不知其艱乎?益因贊堯德之大以勉乎舜,謂其全體不息變化不測與天同德不可名言,故天眷命全畀所覆,后克如帝,兹惟后矣不其艱乎?帝當何以匹之哉?孔氏曰:益因舜言又美堯也。廣,謂所覆者大,運,謂所及者遠,聖無不通,神妙無方,文經天地,武定禍亂,眷顧奄同也。言堯有此德,為天所命,所以勉舜也。真氏曰:廣運而與天同德,故能受天之命,益之勉舜全在廣運二字。按真説甚得《經》旨,蓋舜德固盛而益猶欲其於無外不息處加意也。廣運自堯本身上説,不涉治化上去。《中庸》曰: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即廣運之意,純亦不已則廣運矣。惟廣也兼備而不可以一名,所以時出之也;惟運也周流而不可以一居,所以悉有之也。聖神以其妙於無跡者言之,武文以其可見者言之,聖神如造化不測,武文如春生秋殺。曰廣運則不可名,言聖神文武自人之所見而名之之辭,故《傳》曰:大而無外則變化不測,變化不測謂聖人之德無方體不可為象耳,非聖變為神、文變為武也。眷命指付予之重,説今堯往而付予之重,又在“帝矣”“奄有”二句,不涉勢分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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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  D+ B5 v  }  E6 `. z. Z% F
孔氏曰:迪,道也。順道吉,從逆凶,吉凶之報,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不虚。愚按:此見天人非有二也,欲知天人之不二者,盍占之吾心氣之間。心安者氣善,心不安者氣不善,心之安不安者,理之所在也,氣之善不善者吉凶之所在也。人之作為皆氣也,善祥凶惡皆氣機也,形骸曰人通天地一氣耳,故一念之發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際即通乎天地之氣矣。吉凶之於善惡,不曰如影響而曰惟影響,曰如則猶是比也,善惡吉凶即是影響之理。今夫鐘,怒而擊之則武,哀而擊之則悲,怒與哀在我,而聲應之惟影響也。
% `9 A& Q, S  W& M4 u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至時乃功。% b, z% i- b6 k. Z% i2 M7 i0 Y0 u' w
孔氏曰:先吁後戒,欲使聽者精其言也。虞,度也。戒於無形備慎深,秉法守度,言有恒淫過也,遊逸過樂敗德之原,無虞所忽,故特以為戒。一意任賢,果於去邪,疑則勿行,道義所存於心日以廣矣。《正義》曰:淫者過度之意,逸謂縱體,樂謂適心。罔失法度,罔遊於逸,罔淫於樂,此三事為下五事之本,聖賢視之甚重,而後人看之甚忽,以為益陳戒之道姑然耳。舜聰明睿智,豈慮其有是而以為戒,此由聖學不明,未嘗實用其力,而以言語視之,故忽其平常而不知道理正在於平常之内也。人心之危道心之微無他,只在民之質矣日用飲食處。故《孟子》稱禹惡旨酒而好善言,孔子以出事公卿入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尚曰何有於我。聖賢只是於人所不可有者真不為,而於其所當然者實做而無違缺耳。故謂罔失法度,罔遊於逸,罔淫於樂,為舜之所以為舜可也。身有身之法度,家有家之法度,朝廷有朝廷之法度,百官府有百官府之法度。君為法度之主,慮以無虞而有所失,故戒以罔失。雖上智不能無人心,如逸樂亦人情之所有,但流則為惡耳。人易流而聖有節,理欲之界限分明也,道心常為主而人心聽命也。陸象山誦此三句而曰:至哉!真聖人學也。五罔三勿皆儆戒之目,首三罔是君身上當儆戒之事,次二勿是用人上當儆戒之事,次處事上當儆戒之事,終二罔是民心上當儆戒之事。任賢去邪何故?無虞時易忽人,多以唐德宗之於李、郭、陸贄、盧杞證之,固是。但彼以中材之君多難,則不得已而任用賢者聽納忠言事,平則依舊小人易親。若益之戒舜,則以聖人當極治之時不可忘戒懼,任用禹、稷則當常如黎民阻飢洪水為害之時邪?如四凶則不可以堯時舊人而過於包容,當去之勿疑爾。
$ v4 m+ k* o, w( l4 R7 O  K9 {5 t疑謀勿成,百志惟熙。
; C, ^6 e, @4 V1 q7 Z- i; {' w) g“疑”對“熙”言,人先有妄志而後有妄謀。《書》中“熙”字例訓“廣”無訓“明”者,蔡氏“光輝明白貼無所蔽惑非”,貼,熙字也。“廣”之對“疑”何也?岐於理則疑,合於理則廣,理如周行,坦坦平平,何處不通,人起妄念乃蔽而不見四邊,疑謀之所以用也,中實不安而自詭於可成,始而疑中而决,以之而生事,取敗者多矣。昔梁武帝欲納侯景,意猶未决,嘗獨言我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詎是事宜,脱致紛紜,悔之何及?予謂此正所謂疑謀也。武帝不勝貪心,又惑於朱异之佞詞,而行之遂致臺城之禍。. r; y5 c: j3 d
干百姓之譽,咈百姓之欲二句,意實相對,蓋戒其干譽則或至咈民,戒其咈民則或至干譽,要緊在“道欲”二字。《左傳》曰:以欲從人則可,以人從欲鮮濟。以欲從人,非克己愛民之君不能也,然當視乎理之所在,苟不主乎理而主於從人,則鮮有不至於違道干譽者矣。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王者罔違道以干譽之氣象也,咈百姓以從己之欲,此欲字只可作願欲之欲,非貨色遊畋之欲也。夫君欲之而百姓皆不欲,人情未順即是義理未安處,若義理所安則《洪範》所謂“汝则從,卿士從,龜從,筮從,而庶民逆,不害於吉”,蓋從理即非咈百姓也。蔡《傳》“道義之正民心之公”八字要玩味。道義之正即民心之公,順道義之正即合民心之公矣。如此則雖順民而不得謂之干譽,雖獨斷而不得謂之咈民。如盤庚遷殷所咈者安土重遷之私情,而所不咈者審於利害之公心也。使盤庚重咈世家大族之心而不遷,則為違道以干譽矣。《傳》中謂八者亦有次第,非推出言外之意,蓋平鋪出來,中間道理血脉自成次第,凡聖賢之言類如此。如《論語》道千乘之國,五者相因亦此類也。然此非謂只能守法度不縱逸樂,則人之賢否坐判,而自能任之勿貳,去之不疑也。如此又何用歴歴戒之,正謂若不守法度而縱逸樂,則莫知賢否之所在,蓋身不守法度則必忌法度之士,身既縱逸樂則必悦阿意之人。如齊桓公多欲之君也,管仲死而竪貂、易牙、開方進,安望其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管仲之器所以為小者,無正己格君之道而幸合以求功也,故戒以彼而後可戒,以此言之序也。然周成王亦法度之君矣,管叔流言而疑周公,則勿貳勿疑一事一戒又豈可缺哉?故太甲已不敗度而伊尹猶戒以任賢惟一,成王已敬作所而周公猶戒以罔用憸人,圖任三宅,罔有間之,蓋為此也。餘放此。
& b3 {0 j% W! c) p( h無怠無荒,謂存於心見於事皆不忘乎所儆戒之八事也。《周禮·大行人》云: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一見。謂其父死子繼及嗣王即位,皆來朝。按“祗承克艱”正儆戒無虞之心也,“惠迪從逆”正所當儆戒之事也,益因而推廣之言罔者五勿者,三知所儆戒是為克艱,是為惠迪,不然是為從逆而凶矣。無虞可常保乎君心之敬肆,闗四海之治,忽此其所以艱也。益推禹之意,禹又廣益之意,德惟善政,政在養民六府三事,即養民之政俾勿壊即儆戒之心也。欲帝加意於府事之修和因其已然而知所保,防其未然而知所戒,亦不出於益之意而廣之也。1 u" w9 c% O  B. u* c5 G
自后克艱厥后至萬世永賴時乃功七節,是一時説話,舜因禹言克艱遂指三者之艱,而歸時克於堯,益遂陳堯德合天而受命以歸勉於舜,禹因言天之吉凶應如影響,所以申益之説也,益又因禹之意而發儆戒無虞一段。蓋失法度也,遊於逸也,淫於樂也,任賢而貳也,去邪而疑也,疑謀而用也,違道以干百姓之譽也,咈百姓以從己之欲也。無虞不知儆戒而怠荒焉,從逆之凶可畏也。夫逆之從與不從在一念之止與不止而已矣。罔失法度也,罔遊於逸也,罔淫於樂也,任賢勿貳也,去邪勿疑也,疑謀勿成也,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也,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也,無怠無荒無虞知儆戒,如此四夷且來王矣,惠迪之吉可見也。益之言如此而禹又申明其實,以為君之德不徒戒謹恐懼修之於己獨善而已,在善政以養其民飭敘九功,又有以激勵勸相保其成功於不壊,此君德見於行事之實也。禹之言如此,舜因美禹已然之功,而實寓望其助於無窮之意。蓋事之成壊常相因,而吉凶常相倚伏,故無虞之日正儆戒之時也,為君臣者惡可以不艱哉。
1 u. H, |7 n/ ~/ a; f& a水火金木土榖惟修以下,正承政在養民而言。養民之政有六府焉,惟修則有以為養民之本有三事焉;惟和則有以盡養民之事,合六府與三事,是謂九功;惟修和而敘焉,則民享九敘,惟樂生而歌焉,斯為養民之成矣。然怠心或生則成功易壊,故又欲其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壊也。俾勿壊然後德惟善政,政在養民之責,為有終而克艱,儆戒之心為克盡也。禹之心蓋不自以為己修已和,故陳其道之當然者始終本末具如此耳。據下節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則修和是已然事。然在舜歸其功則可,在禹陳其功則不可也。六府不可一日不修,一日不修則壊矣。故水土已平而舜猶濬川,禹猶盡力乎溝洫,豈可謂一無事乎?戒之用休以下又是勞民勸相之事,非修和皆是敘既往,而禹之意只重在戒之以下也。此六府與《洪範》之五行皆以質言,而此又以其相克之次言之,所以必言其相克之次者,五行以相克為用也。如隄防灌溉乃土水相制之用也,烹飪藏洩乃水火相濟之用也,水火不可同處而能使相合為用而不相害。火之用唯燔與烹,《易》曰:以木巽火,烹飪也。火之命藏於木,古之人鑚木取火,莊子曰:木與木相摩則然。是又木火相克之用也。金與火相守則流,《洪範》曰:金曰從革,聖人因其從革之性鎔之而流,製以為五兵田器諸物之用,是金火相克之用也。木曰曲直,聖人因其曲直之性度以規矩方圎,以成宫室器用,非斧斤不克,是金木相克之用也。斵木為耜,揉木為耒,一耦之伐廣尺深尺,是木土相克之用也。按《周禮》遂人治野夫間有遂之類,稻人掌稼下地以瀦蓄水之類,匠人為溝洫廣尺深尺謂之畒之類,凡皆所以修水政也。四時變國火季,春秋出納火,以木鐸修火禁,凡國失火野焚,萊則有罸,凡皆所以修火政也。卝人掌金玉錫石之地而為之厲禁以守之,以時取之,巡其禁令。攻金之工,築氏執下齊,冶氏執上齊,鳬氏為聲,栗氏為量之類,凡皆所以修金政也。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陰木,令萬民時斬材有期日,凡所以修木政也。大司空以土會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壤之物,而知其種以教稼穯樹藝,載師掌任土之法,廩人掌九榖之數,以歲之上下數邦用以知足否,以詔國用。凡萬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則令邦移民就榖,詔王殺邦用,凡皆所以修土榖之政也。生養之本水火為急,榖為大,故居其始終焉。孔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言切也,水火所以居六府之首也。孟子曰“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言多也,榖所以配五行而為六也。六府,庶事之所由出,故禹平水土,六府孔修,然後庶土交正,底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邦,即利用厚生之事也。“祗台德先不距朕行”,即正德之事也。然所以必另列而為三事者,六府天地自然之利,聖人因而修之而已,三事則聖人所以盡裁成輔相之道,以左右民者也。觀鯀汨陳其五行而彝倫攸斁,豈非六府不治而三事乖宜之明戒乎?人非天不因生五榖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天者既遂然後有正德之事焉,有利用之事焉,有厚生之事焉。正德者,教以人倫禁民為非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貨財也。厚生者,衣帛食肉不飢不寒也。六府,天也;三事,人也。天人相須以成功化,功化雖一,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夫惟各自有分也,則六之與三安得而不别,知其相須以成也,則六之與三安得而不合乎?
7 L5 ?7 b( P1 m$ r7 `孟子論王道,首曰不違農時,榖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以此為王道之始,蓋為治之初,法制未備,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節愛養之,此亦修六府之意也。繼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此制田里教樹畜以厚其生,利其用,立學校明禮義以正其德,三事備矣。庠序之制,所謂法制之詳也,老幼有等,頒白不提挈,所謂品節之詳也。於天下匹夫匹婦無不各為之,所如己呞而衣之,提耳而教之,極財成輔相之道以左右民,唐、虞九功之敘亦不過如此而已。( W  z* q9 Q9 C1 y3 V! |/ _
戒之用休以下皆有事實,如攷其德行道藝而勸之,糾其過惡而戒之,三讓而罸,三罸而士,加明刑耻諸嘉石役諸司空之類,否則不見聖人作用人,將謂戒董止是幾句空言,如蘇威之五教矣。蘇氏謂《九歌》若《豳風》之類。《正義》曰:九敘皆可歌樂乃為善政之驗,所謂和樂興而頌聲作也。文七年《左傳》晉郤缺言於趙宣子,引此一經乃言九功之德皆可歌也。皆可歌者,若水能灌溉,火能烹飪,金能斷割,木能興作,土能生殖,榖能養育。古之歌咏各述其功,三事亦然。地平而天自成是一串意,地平内有工夫,天成無工夫,六府三事允治又本平成而言,此舜以九功之敘歸功於禹之治水處也。萬世永賴,大其功非一世之功也。
* s! {; r& j- ~2 n$ t  @帝曰:格,汝禹至不怠總朕師。
; m4 I% K7 T: U此命禹以攝位之事。舜居攝,蓋堯在而舜不敢遽踐其位,亦自是事理宜然,不然便涉二天子之嫌,此堯所以亦聽之而不復強也,自是遂為故事。故舜命禹止曰“總朕師”,而禹受命止率百官,若帝之初而已。舜倦勤初付禹以天下,曰“總朕師”,師曰“朕師”,己未釋位之辭也。舜初即位命相,曰“有能奮庸,熙帝之載”,載曰帝載,未敢遽身當天下之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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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6 00:06:1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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